作者王文韬
《春风化雨》作者简历
王文韬,西安市人,大学文化程度,高级讲师,1948年生,1969年参加教育工作,1982年毕业于陕西师范大学政教系,1984年入疆。曾任中学团总支书记、企业党校党支部书记、新疆技工学校政治课教学研究会副理事长等职务。全国职业技术培训优秀教师,新疆党校教育优秀管理工作者。长安作家协会会员。专著《职业道德》,1990年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主编《社会公德•职业道德•家庭美德》,1997年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荣获新疆党校系统1996—1998年度优秀科研成果一等奖。合著12部。在北京师范大学主办的《思想政治课教学》杂志发表《“识别美丑”的课堂尝试》、《对学生进行人生观教育的体会》、《加强职业道德教育培养新型合格技工》、《技校政治课教学改革的实践和体会》等文,在新疆《职业培训》杂志发表《道德教育要注重知行统一》、《理论联系实际坚持开放教学》等文,各种报刊发表文章总计50篇。
《春风化雨》内容简介
圆了大学梦的“老三届”关春风,应聘到克拉玛依油田技校,他潜心教学改革,创新开放教学法,使学生最不感兴趣的思想政治课成为最受欢迎的一门课,他也成为学生最敬佩的老师,被评为全国职业技术培训优秀教师,登上全国会坛介绍经验。春风化雨的喜怒哀乐以此展开……
“改革高校招生,我是从马路边捡到的报纸看到的!”
“恢复高考消息,我是从生产大队高音喇叭听到的!”
这是1978年春天的入学座谈会。参加座谈会的是陕西师范大学政教系新生,他们被文革后首届高考录取刚刚迈进校门。率先发言的是解波,紧随其后的是宋俊秀。
“那天,我从西安骑着自行车回家,在马路边捡到一张报纸,随手夹到自行车后座。回到家把车子一放,肚子饿的慌,就去厨房找吃的。谁料想孩子拿那张报纸去包书。我夺过报纸一看,刊头的日期是1977年10月21号,竟然是当天的新报纸,《高等学校招生进行重大改革》登在头版头条。看完报导,我高兴得一夜没有睡着觉!那张报纸我一直保存着,一辈子都忘不了!”解波说着,显得格外地兴奋和激动。
“那天傍晚,我像往常一样扛着锄头走在回家的田间小路上,突然听到高音喇叭传来恢复高考的消息,说‘年龄可放宽到三十岁,婚否不限’,还说‘要注意招收一九六六、一九六七两届高中毕业生’。这不就是特别强调招收咱结了婚的、当了爸的、有了娃的‘老三届’吗?我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振奋,高兴得像发疯似地跑回家,把锄头往院子里一撂,扑向正在做饭的老婆,‘邦’地一声来了个热吻!”宋俊秀说着,嘿嘿地笑起来。
座谈会以宿舍为单位。他们之中有应届生,也有往届生;有延安插队的北京知青,还有“老三届”。年龄最小的应届生才16岁,年龄最大的“老三届”已经30岁。30岁的“老三届”只不过是到了“而立之年”,却被同学们以“老”尊称。
“老宋,看你文绉绉的样子,还真够浪漫的!莫非你每到高兴的时候就和老婆来一个热吻?”解波向宋俊秀挑逗道。“哪里,哪里?我的这个热吻史无前例,也空前绝后。那天,可能是高兴得快发疯了吧还是怎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做出那种动作来!”说完,宋俊秀又嘿嘿地笑个不停。
“老宋,你的那个热吻说‘空前’还可以,说‘绝后’恐怕讲不过去。”解波对宋俊秀的说法提出异议。“是空前,也是绝后,的确如此。”宋俊秀解释道。
“两口子热吻,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说‘绝后’我看这话里有话,莫非你上大学了,变心了,想当陈世美?”解波怎么也理解不透宋俊秀的心思,只好把话题一转,“我的话说得老宋怪不好意思。罢罢罢,不说老宋热吻这个话题了,我们还是言归正传说恢复高考。我家在县城,门外的街道车水马龙,汽车的鸣笛震耳欲聋。我什么也不管,每天24小时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其余的时间就把自己关在小房子里复习功课,整天念呀记呀背呀,简直就像犯人一样!短短的47天下来,下半截身子都快要瘫痪了,真有‘脱一层皮’的感觉!”
“大学生被称为‘天之骄子’。实际上‘天之骄子’并非天生骄子,而是自己勤奋努力的结果。”宋俊秀也深有感触地说。
“我看该轮到老关发言了!”解波点将道。“老关,该你发言了!人家都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就你沉默不语!”宋俊秀也随声附和道。
关春风坐不住了。他所在的宿舍有7位同学,解波、宋俊秀和他是“老三届”。解波出身高干家庭,相貌堂堂,身材高大,人也高傲自大,目空一切,说起话来有一种脚踏地闪的气势。宋俊秀则是地道的农家后代,名如其人,他相貌俊秀,说话不紧不慢,连抑扬顿挫都掌握得十分得当。关春风入学前是个民办教师,性格耿直,气质柔韧,做事沉稳,常常语出惊人。由于年龄与经历的关系,他们3个关系最好,一见面就开玩笑,而且无话不说。
此时,关春风眨了眨眼,还没顾得上说话,解波又将了他一军:“‘于无声处听惊雷。’老关不说则已,说则一鸣惊人。我说老关啊,大家都等不及了,你还不快点发表演说!”
“什么‘惊雷’、‘惊人’的?我就怕把你们一个个都惊跑了,所以才不敢发言。”关春风憨厚地笑了笑,然后说道,“入学第一天,大家虽是初次相聚,却有一见如故的感觉。说真的,你们刚才谈的都很好。”
说到这里,关春风提高了嗓门,语调也激动起来:“在今天这个座谈会上,我想要说的是,1977年10月21日,对于我们历经磨难的‘老三届’来说,是一个永志不忘的日子!这一天发布恢复高考的消息,奏响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序曲,宣告了国家全新时代的开始,也迎来了我们‘老三届’人生命运的转折!10年文革使我上大学的梦想成灰,粉碎‘四人帮’又使我美梦成真。我衷心地感谢邓小平,感谢党中央恢复高考制度的好政策!没有邓小平,没有高考制度的恢复,就没有我关春风的今天!”关春风激情洋溢的发言引起了大家的强烈共鸣。
“看看看,我没说错吧?这就叫‘在沉默中爆发’!字字千金,一句顶一万句!”解波打趣道。“‘10年文革使我上大学的梦想成灰,粉碎四人帮又使我美梦成真。’老关说的好,说的太好了!道出了我们‘老三届’的共同心声!”宋俊秀接过解波的话茬说,“从‘梦想成灰’到‘美梦成真’,其间经过了一个颠覆性的历史变迁。看来,老关是有许多话要说,还是一吐为快吧?”
关春风说:“往事不堪回首。我7岁上学那天,父亲对我说:‘解放前,穷人没文化,经常受富人欺负。你一定要争口气,把书念成!’‘要争口气,把书念成’这句话就成了陪我走过10年寒窗苦的家教,我的学生时代的每一个脚步都深深地打上这句家教的印记。就说初中毕业吧,是上高中还是上中专?成了我人生面临的第一次选择。上中专意味着端上了铁饭碗,上高中如果考不上大学就要回乡当农民,一辈子打牛后半截。这时,‘要争口气,把书念成’这句家教在我耳边响起。我放弃了上中专端铁饭碗的机会,冒着回乡当农民的风险执意报考高中,怀着上大学的人生梦想走进了县属重点高中,在日记里写下了‘10年之内,排除私欲’的座右铭。然而,10年文革从天而降,无情地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停课闹革命,闹掉了高考的机会;造反破四旧,破掉了上大学的梦想。随着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时代浪潮,我返乡务农,在广阔天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握锨把,扛锄头,挥镰刀,拉车子,早出晚归。人是生活在梦想中的。没有梦想,就没有生活。人生就是追寻梦想。梦想可以使人等待,使人忍耐,使人承受,使人付出。梦想的破灭,会使生活失去光彩,使人生失去目标。在回到农村的日子里,我感到跌到了人生的低谷,不知何时才能实现上大学的梦想?……”
“你说‘10年之内,排除私欲’是什么意思?”宋俊秀插话问道。“所谓‘私欲’,是指恋爱、婚姻之类的个人私事。‘10年之内,排除私欲’,就是说,10年之内不考虑恋爱婚姻个人私事,一心想考上大学,完成好大学后的事。”关春风回答说。
“上学期间不谈恋爱,不考虑婚姻终身大事,精神可嘉!难得,难得!这‘大学后’又是什么意思?我知道有个‘博士后’,怎么没有听说‘大学后’?”宋俊秀先是赞叹,接着又问道。关春风解释说:“所谓‘大学后’,就是上完大学,继续深造,接受更高的学历教育。”“有野心!多么美好的梦想,却让一场文革浩劫一空!”宋俊秀叹息着。
“天无绝人之路。”关春风接着说道,“就在我感到迷惘的时候,国家恢复高考制度,给我们‘老三届’带来了机遇——改变前途命运的大好机遇!但我知道,机遇不是荒野漫游,也不是随心遐想,而是梦想与现实的撞击。机遇永远属于有梦想而又脚踏实地的人。当稍纵即逝的机遇不期而至时,需要敏锐而又果断地奋力扑捉,才不会留下人生的缺憾。当时,我在公社中学任教,担任学校的团总支书记,还代高中班的政治课。白天,我忙于工作,只能每天晚上复习功课到深夜,实在瞌睡得不行才躺下睡觉。一觉起来继续复习到天亮。考学心切,觉也睡不好,一觉只能睡两三个小时。我像挤海绵里的水一样地挤时间,把吃饭和午休的时间也用来复习功课。手里端着碗,眼睛看着书。瞌睡了打个盹,脑子清醒过来接着复习。学校和公社机关大院一墙之隔。公社机关大院的操场天天晚上放映电影。在那个年代,尽管影片内容雷同,不是越南的飞机大炮,就是朝鲜的哭哭笑笑,或是中国的新闻简报,但对当时文化生活单调的青年人来说,却是文化大餐,无疑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墙外演电影,我却关起门窗,全神贯注地复习功课。当感到疲倦不堪的时候,我的眼前就浮现出别人正在用功的情景,感到理想在呼唤,家庭在期待,社会在关注,命运在切盼,精神马上就集中起来。1977年12月9日,伴随着全国570万热血青年的脚步,我满怀信心地和我的学生们一起走进了考场。这一年,虽说全国的高考录取率是4.8%,然而我所在的公社一千多名考生,只考上了我一个,可以说是千里挑一。回想起10年寒窗苦,再加上10年文革难,真是令人感慨万千!”
听到这里,宋俊秀频频点头道:“本来是想要‘10年之内,排除私欲’,想不到却迎来了10年文革;本来是10年文革使‘梦想成灰’,想不到恢复高考又‘美梦成真’。有意思!有意思!天不转地转,山不转水转。老关所言极是,发自肺腑,听得我如甘霖所至,感受颇深。”说完,他看了看几个应届生,“你们咋不说话?座谈会人人都得发言,不能光听不说啊!”
“你们‘老三届’有话说不完,哪有我们应届生插的嘴?再说了,听你们‘老三届’的发言,我们简直就像听故事一样,新奇、有趣、感人,听得我们一个个都入迷了!姜还是老的辣啊,尤其是老关的发言,很有见地,颇具哲理,发人深省!我们这些应届生,得好好地向你们‘老三届’学习哦!”一个应届生说道。
解波接过话茬说:“言如心声。老关的发言思想深邃,妙语连珠,可以看出老关很有才华。昨天,我在指导员办公室翻阅了所有新生的入学登记卡,看到老关的高考成绩很高,尤其是语文97分,在全系新生中排名第一。”“哇!真不简单!”解波话音刚落,同学们都为之敬佩,赞口不绝。
“老关,你的语文成绩那么高,为什么不报中文系?”宋俊秀忽然问道。关春风说:“哪能不报中文系呢?报是报了,但就是没有把中文系填到第一志愿。我喜欢文学,从小就打算搞文学创作。1963年,《评苏共中央的公开信》连续发表,在社会上引起强烈震撼。我所在的初三毕业班开了一次主题班会:‘我的理想’。班会上,我发言道:‘我的理想是将来当个文学家,写出《评苏共中央的公开信》那样的文章,产生原子弹爆炸一样的巨大威力’。可惜啊!填报志愿时,本来想把中文系填成第一志愿,而老教师们都建议我把政教系填成第一志愿,说我是当官的料,政教科班出身将来就是中学校长。”
这时,解波赶忙抢过话题说:“把中文系填报第一志愿也没有用。陕西师大是第一批录生,凡是报了陕西师大政教系的,不管是第一志愿还是第二志愿,统统都录到了政教系。你要录到中文系,除非你没有报政教系!”解波说起话来,就像秋天葡萄架下熟透了的葡萄,一串一串的,不仅头头是道,而且振振有辞,“我是把师大政教系填到第一志愿的!我报师大政教系,不是看上师大的牌子,而是看上政教系这块牌子!政教系,是一块从政的金字招牌!在我的眼里,我就看上政教系,别的什么系我通通都看不上!”
宋俊秀提出的问题和解波所发表的见解在关春风的脑海里泛起层层涟漪:填报志愿的阴差阳错,将会对人生带来怎样的影响?想搞文学创作的理想还能实现吗?”
“想当文学家却报了个政教系,进了政教系却想搞文学创作,老关脑子里想的东西的确让人匪夷所思!”宋俊秀不紧不慢地说道。“不管咋说,我总觉得没上中文系,是我人生的一大遗憾!”说来说去,关春风依然深感惋惜。
解波笑道:“遗憾什么?作家是天生的。鲁迅本来学医,高尔基只有小学文化,不都成了中外有名的大文豪吗?你进师大学了心理学,观察社会能看到人的灵魂深处!学了政治学,提笔写作会更有穿透力!学了哲学,再走文学道路会创作出思辩文学!”
开学后第一堂课是国际共运史。一位年近花甲的老教授登台主讲《共产党宣言》,课后布置了一道作业题:“为什么说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必然胜利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
第二堂课一开始,老教授对作业进行讲评。他没有“形势大好,问题不少”之类的套话,而是一语中的,切入正题,说:“第一次作业总体情况不能令人满意!”
老教授的话音刚落,全班同学纷纷错愕不已:老教授的话是不是讲错了?
正当同学们疑惑不解时,老教授接着说:“全班大多数同学都没有把这个题目论述清楚。有的词不达意,有的不合逻辑,有的离题万里。在全班56位同学中,只有一位同学的作业符合要求,完成得很好,他就是关春风同学!”
老教授把关春风的名字一点,关春风的心不由得一震,全班同学的目光“唰”的一下集中到他身上。顿时,他觉得有一股电流“嗖”地通过全身,浑身发热,脸也变得通红通红。本来是一次平平常常的作业讲评,就这样显得不平常起来;本来平静的教室也一下子鼎沸起来。尤其是对于关春风来说,这简直使他感到事出突然。
老教授继续讲了下去:“关春风同学的作业除了字迹工整、书写认真外,最大的特点是观点明确,论述清楚,语言精炼,逻辑性强。‘为什么说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必然胜利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关春风同学写道:‘答’。请大家注意,回答问题抄完题目后,要另提一行,先写‘答’,冒号,然后再写答案。而我们不少同学却是抄完题目后,没有另提一行,或者虽然另提一行,而没有先写‘答’,冒号,就直接写答案,这是不合乎书写要求的。”
讲评渐入佳境,同学们个个侧耳细听。老教授提高了嗓门:“‘为什么说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必然胜利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关春风同学写道,‘答: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必然胜利之所以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这是由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即生产社会化和生产资料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决定的。’”
“这是关春风的作业的第一段话,他首先点题,亮出观点,也就是先用一句话对所要回答的问题做一个简要的概括,语言中肯,开门见山,一针见血,切中要害,一字不多,一字不少。然后从第二段才是围绕观点,层层展开论述,有论点,有论据,有论证过程。不像我们有的同学,说了半天,通篇作业下来,说来说去,什么都说了,就是不见‘这是由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即生产社会化和生产资料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决定的’这一句话。”老教授精神矍铄,态度严肃,越讲越激动,“如果是考试,这一句话说了,这道题就基本上是回答对了;如果这一句话没有说,这道题就基本上是没有回答对。全班56名同学,这样规范地回答问题仅此一例。”
“啊——”听到这里,有人尖叫起来。
老教授的讲评,说得同学们时而茅塞顿开,时而哄堂大笑。下课后,同学们纷纷争来抢去地传阅关春风的作业本,不时发出啧啧地称赞声。
回到宿舍,作业讲评成了舍友们的话题。
“今天老教授的作业讲评真是轰动全班!‘在全班56位同学中,只有一位同学的作业符合要求,完成得很好,他就是关春风同学!’‘全班56名同学,这样规范地回答问题仅此一例。’‘只有一位’、‘仅此一例’,你看看,这个评价多高!高到了独一无二!独占鳌头!这个老教授听说在师大政教系是德高望重、赫赫有名的,能对老关如此高的评价,实在令人震撼!我把老关的作业看过了,答题语言精练、干脆利落,真是难得的样板!我算是服了!从老教授对老关的非同寻常的评价来看,老关在我们师大,那是名副其实的高材生了!”宋俊秀由衷地说着。解波没有反应。接着,宋俊秀把话题一转:“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老关,你在大学前的学生时代肯定是个‘三好生’吧?”
“我还当过‘十好生’呢!”关春风脱口而出。“还有‘十好生’?你快说说,什么是‘十好生’?”宋俊秀急忙追问道。“英雄不提当年勇。”不料关春风谦虚起来。“就算是‘英雄不提当年勇’,那‘忆往昔峥嵘岁月’总可以吧?”宋俊秀换了个说法问道。
“往昔岁月,无所谓峥嵘,但是有些事情回忆起来也的确令人难忘。”在宋俊秀的步步紧逼下,关春风沉思片刻,终于开了口,“就说这‘十好生’吧,那是我上高小时候的事。记得学校离家5里路,我是走读生,往返全靠两条腿。冬天昼短夜长,村子里没有通电,照明点的是煤油灯。晚上,母亲在灯下做针线活,我在背书,什么时候背累了就躺下睡觉,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上学。因为没有钟表,看时间只能凭生活经验,看月亮,看明星,看夜色,而这些经验有时靠不住。在冬天没有月亮的夜里,夜色呈朦胧色,什么时候起来看天空都有一种天快亮了的感觉,有时走到学校天还没亮,我就在教室里摸黑背课文。一天,校长在早操后训话时批评不好好学习的同学说:‘五年级有个班长叫关春风,他在全班年龄最小,学习最好,凡是学过的课文,都能背得滚瓜烂熟,甚至倒背如流。’同学们不信,校长即刻把我叫上台去,让台下的同学随便点,点哪课背哪课,点那段背那段。结果呢,不管顺点倒点,我的确都背得滚瓜烂熟,甚至把刚学过的新课也哗哗哗地一口气背完了,赢得了在场同学们的喝彩。从此我这个‘袖珍班长’的背功就在全校出了名。后来,学校评选‘十好生’,全校仅有一个名额,就把我给评上了。所谓‘十好’,就是思想好、学习好、身体好、品德好、劳动好、纪律好、礼貌好、团结好、诚信好和才艺好。”
“超群的背功背出了一个‘十好生’!你看看,我的判断没错吧!难怪老关在师大出类拔萃,原来是功底厚实。别的先不说,就说背功吧,上小学就鹤立鸡群!”宋俊秀赞叹道,“老关,你的记忆力如此过人,我能不能见证一下呢?”
“小学语文课本从第一册开始,每学完一课我就能背过一课。那就背第一册吧!”说着,关春风就背了起来:“第一课《开学》:开学了。第二课《上学》:我们天天上学。第三课《老师》:老师教我们,我们要听老师的话。第四课《学生》:工人爱机器,农民爱土地,战士爱枪又爱炮,学生要爱书和笔……”
“哇!太惊人了!小学语文课本第一册,起码已经过去30多年了,我早就把它忘得一干二净,你竟然还能一口气背下来,真不简单!过去我只是听说有人过目不忘,这个人就是你吧?”关春风背得兴趣正浓,宋俊秀打断他惊叹道,然后又问解波,“老解,老关竟然连30多年前小学语文课本第一册的课文都能一课一课地背下来,你呢,你也能背下来吗?”
解波像是没有听到宋俊秀的话一样,没有回答,只是把宋俊秀用眼睛翻了一下。宋俊秀丝毫没有在意,转而问关春风:“那到了中学阶段呢?”
“初中正值3年自然灾害,疫情蔓延。我染上了伤寒,病愈返校后,落下一个多月的功课。我一边学习新课,一边利用课余时间找各科老师补习旧课。有的老师嫌我落下的功课太多,显得很不耐烦,还劝我休学1年。我干脆自己看书,弄懂了例题去做练习题,对照同学的作业批改自己的作业,有不懂的地方就去向班上学习好的同学请教。从此,我学会了自学。课前预习也就成了我学习方法中必备的一环。每一堂新课在上课之前,我已经通过自学全会了。就这样,期中测验前我补习完了全部落下的功课,考试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这使得任课老师和全班同学都十分惊讶。”关春风说道。
“这就是说,你1个多月没上课比许多上了课的考的成绩还高,这太神奇了!简直不可思议!而那些上了课的有不少同学还没有你没上课的考得好,这不是乌鸦在给猫头鹰作伴吗?”宋俊秀赞叹道,“从老教授的作业讲评来看,这当过老师的和没有当过老师的上师大就是不一样。就像你老关,教了几年政治课再来学政治,就是比其他人训练有素,领会的深!难怪你的作业写得那么到位!那字认真的程度简直就像用铁笔在誊写钢版的蜡纸上刻出来的一样,不得不令人佩服!”
“那字儿我可不是从来就写得那么好。记得我上初小时,我的语文老师姓吕,态度粗暴,学生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吕大头’,说‘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打伞,我有大头。’可我的一手好字正是这位吕老师逼我写出来的。当时每天的自习课要用毛笔写大小字,开始,我的小字本发下来,总是有吕老师批的‘荒唐’二字,还把‘荒唐’写得很大很大,几乎占满了一页纸。这自然让我感到羞辱。我不服气,把全班的小字本翻开逐个看了一遍,发现自己的字和别人的字相比较的确差距很大,有的同学的字写得还很秀气,实在令人羡慕。我就仔细观察别人写字的速度,学习别人握笔的姿势和运笔的方法,果然进步很快。后来,我的小字本上的批语也由‘荒唐’变成了‘认真’。”
解波把双手交叉着枕在头下,身子半躺在被子上,情绪低落,老半天没有说话。听着宋俊秀起劲儿夸赞关春风,关春风和宋俊秀交流得津津有味、妙趣横生,他实在是憋不住了,于是说:“什么‘两个必然’: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必然胜利!我压根儿就没有重视作业题!政治嘛,上完课就行了,还做什么作业呢?人家说,师范大学就是吃饭大学,政教系就是睡觉系。没想到这个老教授还蛮认真的,一开始就来了个下马威!”解波说着就坐了起来。
“没来师大以前,留给我的唯一印象就是‘政治课是念报纸、赶形势的代名词’。进了师大政教系,我才感到政治课也是一门学问。我考上大学以后,我的学生对我说:‘我们每个星期才学两节课的政治。你在大学要把政治学4年,出来后就是个大政治家了!’学生的话未免天真幼稚。但也反映出了一个基本的事实,这就是作为知识,政治也是博大精深的。在大学学习4年政治,再回到课堂上,我教的政治课,肯定和现在不一样!”关春风认真地说。
“老关,你说咱学的这政治,除了将来教学能用上,不教学能有啥用处?我父亲是高级干部,他的书架上也摆着《马列全集》、《资本论》,可他从来不看,摆在书架上那是给别人看的!当官的每天从早到晚就知道忙于在烟头上搞交际,哪有时间去看书?”解波向关春风提出挑战说。
“难怪毛主席当年批评说有的高级干部看书看皮,看报看题,甚至不看书,不读报,不懂马列。”关春风接过解波的话说。
“马列几十年一贯制,谁搞得懂?就说‘两个必然’吧,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里早就说资本主义的丧钟敲响了,都敲了100多年了还在敲。列宁说资本主义是‘腐朽的、垂死的’,几十年过去了,资本主义还活着,这不是‘腐而不朽、垂而不死’吗?”解波反问道。
“理论当然要联系实际。理论的困惑正是理论研究的动力。我最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我认为资本主义是制度,不是人,不能简单地用人的死亡过程进行类比。人从出生到死亡不过几十年,而资本主义制度从产生到《共产党宣言》给它敲丧钟就有200多年时间了。敲丧钟只不过是个形象的比喻,是说资本主义最富生命活力的蓬勃向上的发展时期已经过去,开始出现发展过程的转折。资本主义的丧钟是敲响了,从腐到朽,从垂到死也有一个过程,也不可能像人的死亡那样简单,所以马克思恩格斯把这个过程也称之为‘消亡’、‘衰亡’。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是共产党人的理想信念。共产党人的理想信念不是主观杜撰,而是根植于实践,起源于《共产党宣言》。‘两个必然’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主线。社会主义战胜资本主义是一个漫长的实践过程。二者谁战胜谁,不是靠思辨,最终还是要靠实践才能解决。丧钟的问题,还有‘腐而不朽、垂而不死’的问题,在我们大学毕业前一定会有个明晰的答案,咱们一起研究吧!”关春风回答说。
“那你就下功夫研究吧!反正我对研究这些问题不感兴趣!我就知道死记硬背,老师教啥咱背啥,老师咋教咱咋背,考试能考个及格就行了!”解波说着,把脑袋转了过去。
“你这不是‘60分万岁’吗?”宋俊秀说。“我就是‘60分万岁’!我不仅要‘60分万岁’,还要‘60分万万岁’呢!”解波不屑一顾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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