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艳遇饥渴大学生（爱在黎明破晓前）

点开豆瓣榜单，在电影评分top250的推荐里，《爱在黎明破晓前》赫然在列。

事实上，如果单论电影情节而言，这部作品其实很俗气。无非是一场火车上的艳遇，一夜情后又匆匆离别。

但它却轻易征服了挑剔的看客，评分高达8.8分；也为导演理查德·林克莱特赢得了的第一座柏林电影节最佳导演奖；同时后启《爱在日落黄昏时》、《爱在午夜降临时》两部续作，创造了“爱在三部曲”的佳话。

它的成功之处，在于唯美、浪漫、又坦诚，一切都发生地那么自然而然，令人向往。

1

《爱在黎明破晓前》本质是一部以爱情打底的文艺片。

在电影中，旅行是极致的浪漫主义。

你可曾想过，逃离现实中的一地鸡毛，坐上火车，奔赴未知之地，遇见陌生人。

电影开始于1995年的夏天，在开往欧洲东部的一列火车上，一对相互责难的外国夫妇让瑟琳不胜其烦，于是她起身换了另一处座位。刚巧，她坐在了杰西的对面。

明丽的法国女郎遇见英俊的美国青年。那一刻，连窗外静默的原野也显得生动，温柔的阳光探了进来，“咔哒”一声，是爱情按下了快门。

杰西邀请瑟琳去餐车继续交谈。他们一见如故，言谈间尽是幽默的文化碰撞、聪明的机锋，和无法掩饰的相互吸引。

列车上的人来人往不能引起他们半分关注，他们沉浸在彼此的眼神中，心无旁骛。

这让我蓦然想起，胡兰成写他第一次遇见张爱玲：“我时常以为很懂得了什么叫做惊艳，遇到真事，却艳也不是那种艳法，惊亦不是那种惊法。”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唯一遗憾的是，两人的目的地并不一致，杰西很快要下车，而瑟琳的旅程才刚刚过半。

杰西本来已经下车，却又去而复返，他对瑟琳说：

“再过十年，二十年，你结婚了，只是你的婚姻，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激情，你开始责怪丈夫，开始回忆一生认识的所有男人，你会想，如果你选择的是他们中的另外一个，又会发生怎样的际遇，而我就是那些男人中的一个。所以你不如现在和我一起下车，看看我到底有多糟。这样，那时候你就可以说服自己——他也不过是个混蛋。”

我很喜欢杰西的勇敢。

可能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人，出于自尊或是不自信，并不会顺从本心真正踏出那一步，只会默默地将那份悸动留存在自己的回忆中，直到遗忘。

但有了尝试，就会有回应。瑟琳被他的真诚打动，同意了这个邀约。

于是他们开始了为期一天的维也纳之行。

2

“我时常觉得自己是一个暮年老妇，卧病在床，行将就木，此刻的人生不过是临死前闪现的回忆。”

“而我的心里住着一个十三岁的男孩，不知道如何扮演一个大人，只能装模作样地活着，必要时做做笔记，仿佛是在中学排练一场戏剧。”

镜头中的维也纳很美。多瑙河蜿蜒至远方，映着漫天霞光。

杰西和瑟琳走进一家音像店，瑟琳挑出了一盘唱片。他们挤在在狭小的试听间里，《Come Here》的旋律恰到好处地响起。

这对青年男女，总是不自觉地将目光流连在彼此身上，却在对方回看过来时，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睛。

这一段镜头，处理得真实又暧昧。尚未挑明心意前的小小试探，让旁观者也会不自觉微笑。

然后他们又一起坐摩天轮。在摩天轮升到最高处时接吻。

在喷泉广场上遇见一位自称能占卜命运的吉普赛女人。

来到酒吧，一边打弹珠游戏，一边倾诉彼此的过往。

牵着手走在河畔的路上，买下一首吟游诗人的诗歌。

……

一次次转场后，弹幕上有人善意地留言调侃，说演员要背这么多台词一定很累。

这确实是我看过台词最多的爱情电影了。

但不同于王家卫的文艺片中用于铺垫的大段精致台词，杰西和瑟琳的对话，总是平常而有趣的，看起来丝毫不乏味。

我看着他们满心羡慕。

随着年龄渐长，我才逐渐认识到，“相谈甚欢”在爱情里是一个多么浪漫的词。

不是外形、金钱那样具体明了的条件，“谈得来”、“有话说”意味着灵魂的共鸣，是可遇而不可求。

夜色渐浓，他们在游船甲板上吃晚餐。

他们看似清醒而理智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分离。

他们说好要将这一晚，变成此生一面的回忆。

他们扮作彼此的挚友，倾吐着各自的心声。

……

固执又沉沦，仿佛要在命名为爱的舞池里一直跳到天亮。

我看着他们满怀憧憬。

在最年少轻狂的时候，我也幻想过“要今天不要明天”的爱情，相信“山无棱，天地合，夏雨雪，江水为竭”的传说，渴望成为命运剧本的主角。

然而世界终究会褪去它纯良的表象，呈现出种种不完满也无从改变的缺憾。认识到这一点，我们才勉强算长大。

但年少的梦终归还沉睡在心中，遇到某个契机也会趁机破土而出，恍如时光倒流。

电影的魅力，便在于此。

3

我们该以陌生人的身份相爱，以爱人的身份离别。

“如果这世界上的确有神，不会存在于你我心中，而是会降临在你我之间的某处；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魔法，一定是彼此坦诚，两心相知。”

浓黑的天幕变作透明的浅蓝色，整座城市还没有醒来，但杰西和瑟琳已经到了离别的节点。

伴着街角的大键琴声，他们牵着手跳舞。

而后镜头一转，站台的汽笛声催促着乘客。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终于放下那个幼稚的“不再见面”的声明，开始颠三倒四地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

约在了六个月后。

看到这一段，我终于笑出了声，这是两个多么理想主义的人。

他们仿佛是在说：“让我们来打一个赌，从现在开始，不联系也不见面。如果真的是命中注定，就在六个月后的下午六点，在相遇之地见面吧。”

就像《致青春》里女主角坦坦荡荡地宣告：“爱对了是爱情，爱错了是青春。”

不管不顾，好像全世界都该为爱情让路。

虽然我一早知道杰西和瑟琳在第三部有了完美结局，但我还是更希望他们停留在第一部结尾——杰西和瑟琳各自启程的那一刻。

只有那一刻达到了我心目中的完美，因为它充满可能性。

如果这样，我们也可以认为，他们就这样永远错过，带着那一天永不褪色的回忆继续生活。

或许有遗憾， 但错过和抓住的，都是爱情。

4

《爱在黎明破晓前》拍摄于上个世纪，但时隔二十多年再看这部片子，也并无过时之感。

导演将镜头语言运用得非常高明，所以哪怕全片情节相对简单，靠着大量对话串联，也给人全然是美的感受。

看完电影，我觉得它和木心先生的《从前慢》有着极为相似的气质。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在快节奏生活的今天，效率和物质是一切。

我们各自行色匆匆，却无处倾诉；习惯了权衡利弊，却又暗自期许爱情降临。

而爱情，是一场不期而遇烟火。

我们不知道，它会在何时何地到来，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命运安排，不可捉摸。但它又是那么美丽，美到可以成为艺术永恒的主题。

古往今来，诗人歌颂爱情，画家描绘爱情，音乐家演奏爱情，就好像爱情是诗，是画，是音乐，是阳春白雪，高不可攀。

其实并非如此。

就如同烟花，即使它盛开于触碰不到的天空，也终究要化为烟尘，落在真实的大地上。

这部影片里的男女主角，也是可以找出许多缺点的普通人。他们有过失意的感情经历，也有不肯和解的矛盾，甚至轻忽散漫，直最后一刻才约定了下次的见面。

他们不足以成为完美爱情的模版，但却恰到好处地展现了爱情中最美好的样子。

根据柏拉图的理论，每一个人都被神劈成两半，生来就是不完整的，所以人们总觉得若有所失，企图找回自己的“另一半”。

我觉得大可以相信他，又有谁知道，我们各自在这个星球上流浪多年，究竟是不是只为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一朵玫瑰，看一场灿烂的烟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