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和妈妈宾馆（连载）

第十一章

儿子高考完，感觉不错，等了一段时间，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录取通知书是通过快递寄来的，通红的大信封，很喜庆。接着，我想起一件事来，先想起那个想和我结秦晋之好的考生家长，我问儿子，你那个女朋友考上大学没有？儿子满脸通红，好像被我发现了秘密，挠头说，我们录取到同一所大学了。我忽有所悟说，商量好的吧？我儿子吱吱呜呜说，……也算是吧。我说，幸好你俩的事没有影响学习。接着，我提高声音说，能成吗？我儿子到坦然地说，谈着看吧，成不成天知道，反正她对我挺好的。

我看儿子对那女孩很有意思，这才想起找那女孩家长的名片，翻来翻去不知道放哪里了。我老婆也帮我找，说我是狗记性，扭脸就忘。屋里翻了一圈，也没找到，主要是没当回事，我想男女之事，变幻多端，我和巧巧那么深的感情都成不了，这俩小孩的事能靠谱？我儿子见我和她妈互相埋怨找名片，我老婆说我乱放东西，我说我老婆乱翻我衣兜，我老婆说，洗衣服，不翻翻衣兜能行吗？

我和我老婆互相埋怨的时候，儿子出去了，等到吃晚饭的时候也没回来，我就和我老婆不等了，先吃，到新闻联播结束的时候，儿子回来了，递给我一张名片说，我找那女孩要的。

我接过名片一看，哈，还是个董事长，名字曹皮。我脑袋一下大了，这名字太熟悉了，会不会是我们农场的那个知青曹皮？马上我就否定了，同名同姓的人多了，怎么可能是知青曹皮，他能当董事长？我撇了撇嘴。离开农场后，我在大学里结识了好多朋友，工作后又有同事，朋友套朋友，朋友越来越多。与此同时，我和那帮知青朋友渐行渐远，距离远了感情就会变淡，别说是知青朋友，就是父母都想得少了。我发誓，我不是有意淡忘知青朋友，主要是朋友太多，忙不过来。再说过去那么多年了，也没有知青朋友的联系方式，我和知青朋友彼此都像是遗忘了。

我按照名片上的联系方式打过去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谁呀？我报了我的名字。对方没有反应，看来不像是知青曹皮，对我的名字一点也不敏感。我又报了我儿子的名字，对方马上想起我了，连连说，哈……你好你好。咱俩家的小孩录取到同一所大学，你知道了吧？我连说，知道知道。我接着说，你是不是在红光农场下过乡的知青曹皮？对方说，是呀是呀。我说，我叫薛亮，是咱红光农场的知青队长，1977年咱农场唯一考上大学的那个人，……想起来没有？对方在电话里想了一会儿，记忆的大门像是突然打开了，大叫起来，啊哈哈，原来是你呀，咱俩见过面都没认出来！我想，日他得儿，你身上哪还有知青曹皮的影子？面孔、声音、神态、语气、动作，完全是另外一个人。我感叹说，当时咱俩心思都在孩子身上，没朝这方面想。曹皮说，谁会往这方面想呀，这叫萍水相逢？不对，是故友重逢，太他妈神奇了。我说，这么多年，你也不和我联系。曹皮说，你还说我呢，你咋不和我联系？我说，忙啊，再说上哪找你呀，也没个电话。曹皮马上说，别说了，这些年我也是忙得连轴转，忙得走路都在打瞌睡，哪还有心思联系，都是让生活折腾的。

聊着聊着，七七八八聊了一大堆，就聊到了时间上，曹皮说，世间最强大、最可怕的是时间，谁都干不过时间，最终都会在时间面前低下头来，败下阵来。当知青那会我是满头乌发。现在理发时对着镜子再看，已有不少白发。再过个十年八年，撑破大天了，再过二十年，咱俩白胡子老头面对面，不介绍，还是不认识。接着聊到高考，曹皮感叹说，咱那时候高考多难，录取率1%，现在录取率75%，要放咱们那个时候，现在好些大学生都是落榜生。这进步多大呀，这就是时间的力量。我说，你现在理论水平提高不少。曹皮说，你别老眼光看人，这些年我也读了不少书。

接着，我们又聊到了1977年高考，曹皮虽说当年不学习，但他毕竟是当年高考的参与者。说起1977年高考，现在孩子们听起来就像是奇谈，不可理解。今天的考生，早已不满足“考得上”，而是要“考得好”，考上985、211。曹皮说，当年我之所以学习不好，主要是眼界不开，没有书。现在网络时代，资讯海量，孩子们注定知道的东西更多、更细、更精准。我说，可惜了，白石头要活着，弄不好也能考上大学。曹皮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说，别提他了，那人太古怪。我忽然想起，白石头的死多少和曹皮有些牵连，可能戳到了他的疼处。于是我改口说，咱农场那个巧巧，后来咋样了？曹皮说，我们回过农场，巧巧和马尾巴结婚了。巧巧还打听你的情况呢。我说，你们回农场也不叫我。曹皮说，咱们农场知青大多进工厂当工人，下岗的下岗，摆摊的摆摊，混得灰头土脸。你是大学生，我们和你说不上话。再说，去哪找你？

经曹皮这么一提醒，我说，咱别电话里啰嗦了，见面说吧。曹皮说，去哪坐？他接连说了几个地方我都不熟悉，于是我说，还去咱给孩子定高考房的那个宾馆，你再约上几个咱农场的知青，能约几个算几个，我请客。曹皮说，今天有些晚了，明天吧。我现在就给你联系人。我说，好。接着，曹皮不忘了问我，咱孩子的事，你是啥意见？我老婆让我问你呢。我说，我能有啥意见，当然是同意了。一切权利归农会，孩子们的事孩子们做主。

曹皮说，你说的对。接着，电话里传来曹皮和他老婆说话的声音，我喂了几声没有回音，就放下了电话。心想，这个鸡巴曹皮，还有点怕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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