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娘老家花桥镇杨二岭村陈家山垸地处廉贞寨山腰上,三面环山,村子前面是水库,春夏季雨多时水库水位上涨,大量的湖田被水淹;夏天抗旱时,水库脚下的村子直接放水灌溉,而陈家山垸里需要用抽水机把水库的水抽到尽可能高的地方再往低处的田里灌溉,这样靠山边的土地就只能种些耐旱的杂粮,总之是地少人多,粮食不够吃,也没有什么农副产品可以卖钱,为了生计,丈夫力气大留在农村做庄稼;只读了两年小学、40岁的吴娘带着小学一毕业就辍学去学过一年多早餐(包子、馒头、油条等)手艺的三儿,带着借来的800块钱,带着对未来的迷茫和忐忑进城做早餐谋生了,因为本钱太少,挑来挑去最后把门面选在当时城乡结合部郭祖垸门口的那排低矮平房中间的一间(现万福美食斜对面),靠西边那间门面在城区方向,是另一家做了一年多的同行,郭祖垸方圆一两公里差不多都是他家的老顾客,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占,开张第一天,没有高朋满座,没有鞭炮轰鸣,没有祝贺开张的花篮......冷冷清清中只有区区9块钱的营业额。
吴娘的身价是牙齿缝里“扣”出来的。那时候为了让包子和馒头口感好些,吴娘坚持用老面发面,但这绝对是一个技术活,因为面粉品牌更换、天气冷暖、气候干湿的变化,都会改变碱的用量:放少了,蒸出来的馒头干瘪瘪的,没卖相,吃的时候还粘牙;放多了,蒸出来的馒头是黄黄的,有很重的碱味。遇到这些情况,生性好强的吴娘只得陪笑脸和那些老顾客说好话,请他们多担待、多原谅,当时到店过来大都是附近设备厂、车桥厂上班的工人,都是社会底层的人,大家心心相惜,大多也能担待过去,有的比较讲究些的顾客会就着小菜吃碗稀饭了事,这种情况下会额外剩一些包子馒头卖不掉,吴娘和三儿当天中午和晚上都是包子馒头稀饭,那时买不起冰箱,天热时吃不完的包子馒头留不到第二天,晚上只得倒掉,吴娘经常会说起那时的揪心场面,每丢一个,她都要用两手反复抚摸几下,一边丢一边流泪。
吴娘的身价是分分角角“攒”来的。为了尽快提高营业额,吴娘那时还把早餐上给那些骑车在大街小巷叫卖的货郎,记忆中当时镘头0.35元,一块钱买3个,镘头面粉加上分摊的蜂窝煤成本差不多就要0.20元,0.25元上给货郎,每个镘头赚5分钱,其它包子、油条、糯米鸡利润可能会好一点点,但肯定赚不到1角钱。为了这5分和不到1角的薄利,吴娘和三儿将每天做早餐的时间从4点起床要改到3点起床。
吴娘的身价是”投资“赚来的。吴娘92年上街做早餐,后来生意慢慢有些起色了(相对比在山里种田强些),后来丈夫也抛下农活进城到店里一起做事,2000年扯了不少债盘下了现在万福美食的店面和二楼的商品房,当时资金很紧张,吴娘做了一个出人意料但很重要的教育投资决定:送三儿到湖北第一厨师学校学厨艺,学完后还让二儿找关系把三儿弄到三五大酒店后厨打荷一年,这一年多时间在三儿身上的投资,得到了不错的回报,万福美食的整体烧菜水平提高了好几个档次,同时三儿结合武穴人的口味,相继推出了万福美食的招牌菜:麻花烧猪脚、红烧青鱼尾等深受顾客欢迎,有不少人从城西打车过来吃万福的招牌菜。
吴娘的身价是靠增值“服务”赚来的。当时东边花桥、松山咀做生意的上武穴街打货,大都会来店里歇脚,过早或吃中饭,从不同批发部进的货都往吴娘店门口堆,货打齐了再租车或搭车回去,吴娘都会对堆放在门口的货悉心照料,比如下暴雨时及时遮盖或移到店里,对当天运不走的货,吴娘狭窄的小店就免费当临时仓库,隔天或下次再来拿。
吴娘的身价是“守”出来的。92年及本世纪初十多年的时间,是中国基建大发展的十多年的,但政府财政又紧张,店门口的广济大道水泥路面修到粮食路口前后花了一年多时间,中间因为城市规划和资金问题,粮食路口往城东方向的广济大道沙子路面拖了一两年未动工,虽然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但好在顾客进出店还算方便,但后来政府动工修店门口的路就很惨了,挨着店墙角门口被挖了一条深沟,进出店还要搭跳板,下雨天跳板一边高一边低,一不小心就摔倒,中间又是因为资金的问题,停工了好久,隔壁靠西头的那家同行实在熬不下去,关门大吉,另谋高就。吴娘凭着她中国传统妇女的坚韧和执着,苦苦守着风雨飘摇的那间小店,对每一个进店的新老顾客都尽量让其满意:做体力活的顾客体能消耗大,稀饭盛稠一些、炒粉炒面时油放得重一些、粉和面放多一点;对那些斯文的文化人、讲究身材的女顾客建议他们吃小份的炒粉炒面(金额会少一两块钱),这样虽然收入少了一些,但帮顾客省了钱,赢得了人心,虽然当时周边环境很不好,但大多数老顾客不但留住了还会带些新顾客来。
岁月催人老,早些年在农村做得苦,进城后开早餐店每天四点不到就要起床(寒冬腊月最难受)、一天到晚洗洗漱漱手不离水、进城早期的店面地上还是泥巴地、潮气重......风湿加上身上各种病痛,好胜的吴娘最终决定还是放手,2012年把店交给三儿经营。
三儿在接手后,秉承吴娘“厚道人开地道店”的观念,不光菜份量足,而且能记住好多老顾客的口味喜好,色味俱佳的菜肴得到新老顾客的一致肯定,口口相传,生意越来越红火。接手后第3年投巨资把一楼80多平店面和二楼170多平的住房打通,重新装修,经营面积一下扩大了2倍,档次也上去了,生意更好了。
三儿2019年年底和几个朋友在蕲春合伙投资加盟豪渝火锅,在连锁火锅品牌的规范化营销管理下,加之从吴娘身上学来的厚道、精打细算、以顾客为上等生意经,豪渝火锅成为所在商业综合体——大中华商厦生意最火爆的餐饮店。
最后,盘点一下吴娘的身价:
1995年给大儿购商品房一套,
2000年购万福美食一二两层,
2008年购自己安度晚年的房子;
上面是看得见的,经她手支出的!还有下面看不见的:
1992年——2000年,将二儿从初中生培养成大学生,并于6年后继续攻读研究生;
2010年开始到现在,以病痛之身和丈夫一起培育两个孙子
2012年三儿接手万福美食,全盘接收了吴娘经营期间积累的客户,加上年轻人敢闯敢干的性格,扩大经营面积、后来在蕲春开火锅店......
其实,经吴娘手的资金数额是次要的,更重的是吴娘开了一个好的家风,她身上的吃苦耐劳、坚韧、厚道、节俭等优良品质才是她留给子女最宝贵的财富,也是子女要传承给子孙的财富,一个从山里走出来的农村妇女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留给后代的精神财富何止百万?!
30年前吴娘40岁,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妇女,靠借的800块钱从乡下进城开始创业(那时兴说是讨生活),那时有多难?!而做为吴娘的子女何其幸,凭着吴娘“分分角角”攒的钱,在自己40岁右右时有好得多的经济条件或教育程度,可以有选择的做一些自己愿意做的事、
祝吴娘: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七十大寿快乐!
后记
吴娘是我娘,自从30年前的1992年她带着她年仅14岁的三儿,从花桥镇杨二岭村靠借来的800元本钱上武穴街做早餐,渐渐的她成了方圆好几里老顾客口中的“吴娘”,1952年出生的她,2022年70岁大寿。按武穴本地风俗逢十的寿辰要提前1年以上庆祝,二儿谨以此文向娘的70岁大寿表示祝贺。
怀念,是为了更好的传承,相信本文提及的往事及娘身上宝贵的品质,能源源不断的给我辈及子孙辈人生旅途提供前行的勇气和动力。
原创:吴永银,转载需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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