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的某一天,物流工人余建春本该待在他的工位上完成工作,但他没有请假,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公司。
公司一般不允许工人请假,所以余建春的行为就按照旷工处理,当天的工钱连带着全勤都一并没了,但余建春此刻显然并不想担心这个问题,他来到公交站,搭乘385路公交,再转地铁1号线,从地铁口出站后,他又搭乘21路公交车,终于到达了终点站浙大附中。
转了两趟车,赶路就用了一个半小时,但余建春丝毫没有感到疲倦,因为在前几天,他受到一位浙大教授的来信,信中邀请他去浙大讲课,而当天正好是他赴约的日子。
一个是平平无奇的快递公司工人,一个是声名在外的浙大教授,这两个人的人生本来应该毫无交集,但正是因为余建春在数学上的一个巨大发现,让自己的命运在这一年中迎来了一个巨大的转折。
数学是一门非常神奇的学科:它看起来没有科学那样的繁琐,它不需要昂贵的仪器和试剂,也不需要豪华的实验室,它的入场券仅仅是一张纸和一支笔,但它偏偏又是所有科学的地基,如果没有数学,任何一门实验,任何一个科学理论都无法得到合理的展开。
由于数学的门槛低,不需要过多的资金投入,许多民间科学爱好者便选择在数学这一门学科上“深耕”,只是很多人本来就没有经受过专业的训练,加之自己也不是什么数学天才,于是就将科学搞成了伪科学。
但是许多人的知识储备并不足以支撑对数学的研究,许多伪数学家总是给人一种“半壶水响叮当”的感觉,他们不按常理出牌,还喜欢胡搅蛮缠,不厌其烦地将自己根本不成体系的理论天天往教授的信箱投,最终变成几毛钱一斤的废纸。
这也成了民科招致许多人厌恶的原因。
一开始百废待兴,教授们很欢迎热爱科学的人去尝试摸索,但时间久了,教授们发现自己收到的东西只是一堆学术垃圾,不能对现有的科学起到丝毫帮助不说,还会耽误自己审核的时间,于是教授们也看开了,对待这些满天飞的信件,选择彻底无视。
余建春的信件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寄出的, 2016年前后,他突然在数学的世界中发现了几条规律,他通过自己的计算,确定了这几个猜想存在的可能性,于是他将自己的推导过程写了出来,密密麻麻的数字符号占满了整个页面。
当时的余建春漂泊无依,从学校毕业后他就一直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在北京上海等地各处辗转,干着没有门槛但薪水微薄的工作,但在业余时期,他也没有放弃对数学的热爱。
当他发现了这几条规律后,每到一个城市,他便将这些写着推导结果的信件发往各个名校教授的信箱,北大、清华、同济、复旦等名校都在他的投稿之列。
可想而知,由于教授们对民科的不信任,余建春的信件都石沉大海,直到他将这封信丢进了浙江大学数学系教授蔡天新的信箱,这一次,他终于等来了回信。
一开始蔡天新教授也以为这封信又是哪位“民间科学家”寄来的“惊人发现”,在此之前,他已经收到很多次“证明”哥德巴赫猜想、孪生素数猜想之类的信件。
但当他打开过后,却发现上面只有密密麻麻的数学符号和一个“余建春”的落款,这样实诚的内容立即就引起了蔡天新教授的注意。
在仔细看完了这封信件过后,他给余建春写了回信,在信中他称余建春为老师,并邀请他来到浙大给自己和自己的学生讲讲这几个激动人心的发现。
于是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余建春旷了工,转了几趟车来到了浙江大学,来到了这个他从来未踏进过的高等学府。
当天他只穿了一件非常普通的灰色格子衫,他站在讲台上,台下是蔡天新教授,和他手下的三名博士生,一名博士后,还有数论专业的一名副教授,而今天,这些人全都是余建春的学生。
余建春显得有些拘谨,他拿着粉笔的手微微发抖,但是一在黑板上推导起过程,余建春就立刻沉浸在了数学的世界里,紧张和焦虑一扫而空。
“从上午10点半一直说到12点,我推演了自己在信件上的五个发现,那些东西我已经烂熟于心,数字和公式都在脑子里,根本不需要看讲稿。”
而在这五个发现中,蔡天新指出了其中的两个亮点:
一个是“卡迈克尔数”的判别准则,还有一个是高次同余式的一系列推演。
余建春发现的判别准则能以更高的效率在一定范围内找出符合条件的卡迈克尔数,国际数学界也对这种新算法大为赞赏,密苏里大学数学家William Banks曾说:这种算法一经确认,即可成为卡迈克尔数领域的一大重要发现。
——因为在此之前,人们通常会使用费马小定理来判定卡迈克尔数,用这样的方法寻找卡迈克尔数非常迟钝,而费马小定理距今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卡迈克尔数就这样成为了一个百年的历史问题。
尽管在余建春发现这个准则的时候,也有相关的论文发表了这一成果,但余建春使用的公式与那些论文完全不同,故而他的发现也有其自身的价值。
由于余建春没有经受过系统的训练,这导致他的论证过程不够规范,不能作为学术论文进行发表,蔡天新教授于是决定将余建春的公式收录在他即将出版的英文著作中。
蔡天新教授在接受采访时承认,余建春的研究成果已经达到了硕士水平,而余建春的发现,也是从另一个角度破解了百年世界数学的难题。
隔天中午,蔡天新教授在自己的微博上肯定了余建春的成果,赞扬了他的求学精神。
一位出身普通的农民工在知名大学的讲堂为教授讲课,这样的反差一下点爆了所有媒体,各路记者纷纷慕名而来,他们将手中的话筒对准余建春。
——比起余建春的发现,他们更为关心这位工人过去的故事,以及他为何会拥有这种数学天赋,人们更关心的是存在于余建春身上的这种反差和矛盾。
在余建春断断续续地讲述中,人们得到了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故事:
余建春出生于一个普通家庭,由于条件有限,他的数学课只上到职高,职高读完后余建春考上了一所大专,但他在大学时期的专业是与数学完全没有关系的动物医学专业。
但他在短暂的学习生涯中,逐渐发觉自己对数字有一种天生的敏感,初三的时候,他学到一个数的0次方是1,他便好奇一个数的1/2次方是多少,当时还没有学习这个内容,但当他将他推测的结果和教科书后面的内容一比对,发现自己的答案是完全正确的。
但由于缺乏系统的训练,余建春对数学的学习仅仅是凭借自己的一种直觉,很多时候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的公式是怎么来的,他也很难去理解一个完整的逻辑过程,当记者提及此事的时候,他只得无奈的笑笑,说他对数学的感觉全靠猜。
大专毕业以后,余建春便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他干过服务员、保安、工人,残酷的社会让他感到难以适应,他很少能将一份工作干满三个月,一路兜兜转转,但在辛苦打工的同时,他也没放弃对数学的热情,下班回家后,余建春便在出租屋里对着草稿纸写写画画。
他至今都记得推导出公式的那个日子,那是2015年4月的一天,他和堂姐在家里一起摘茶叶,前一天余建春刚计算出了一个式子,在摘茶叶的时候,他的心思依旧在这个式子上。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天空开始下雨,他们也采完了茶叶,堂姐将茶叶包好拿走了,得到空闲的余建春立刻拿出草稿纸在上面推演起来,一推就有了这个结果。
于是便有了开头的一幕:不断投稿的余建春被许多高校无视,最终获得了蔡天新教授的青睐,蔡天新称赞他为人踏实专注,只钻研自己力所能及的能力,光是这一点就要比其它的民间科学爱好者好太多,对待数学,余建春拥有一种理性而执着的精神。
余建春在接受采访时,当记者问起他自己认为自己算不算民科这个问题时,余建春摇了摇头表示否定,他说他还达不到民间科学家的水平,仅仅是一个“业余数学爱好者”。
而谈及这些年感到后悔或遗憾的事情,他说只有一件,那就是读书的时候没有好好抓住机会,现在学历太低,没有一个好工作,搞研究更是不可能。
尽管如此,登上浙大讲台的余建春还是一夜成名了,成名以后的他尽管还在车间干着一天十几小时的工作,但许多关注的目光也来到了他的身上,给他带来了很多机会。
其中,有一个叫凌兰芳的人就对余建春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凌兰芳是蔡天新教授的好友,他是丝绸之路控股集团的董事长,平日里也喜欢钻研数学,从好友那里听说了余建春的故事后,他表示愿意为余建春在湖州提供一份稳定的工作。
随后,两人见了面,初次见面,余建春便给凌兰芳一种憨厚老实的感觉,凌兰芳对他进行了一场简单的面试,面试中的余建春继续发挥着他给凌兰芳的第一印象:他实事求是,非常坦诚,懂就说自己懂,不懂就说自己不懂。
由于余建春只是在数论的某个领域有所成就,对其它的数学知识便有些生疏,电脑与人际关系更是一窍不通。
故而他也不能担任白领的工作,凌兰芳只得给他安排了一个流水线的工作,只不过余建春可以下午三四点钟就下班,剩下的时间便可以潜心研究数学,他的工作强度也比之前小了很多。
但余建春显然还有一个遗憾,在接受记者的采访的时候,他便说出了自己的这个困难。
在凌兰芳的工厂工作时,余建春感到十分满足,但他还有一个小小的遗憾:整个工厂里没有女工,全是男工,而余建春今年已经33岁了,他的父母早就去世,成家这个事情,便成为了他的一块心病。
他没有家,没有亲人,自己在社会上也一直处于一个居无定所的状态,他没有太多的消费欲望,故而成名过后,面对突如其来的名利他能够淡然处之,但是没有对象这个问题却让他久久不能释怀。
新年伊始,此时余建春已经34岁了,回到老家过年的余建春相了几次亲,见了几位姑娘,虽然已经出名了,但是余建春身高只有1米65,加上情商一般,所以每次都没有一个结果,这让他感到非常气馁。
在谈及对对象的要求时,余建春说自己不敢提出过高的要求,只要性格合适,长相普通,不嫌弃他就行了。
他依旧对数学很感兴趣,但是他说他现在最大的任务是找个姑娘结婚,等到成家了过后再投入对数学的研究。
2016年,余建春登上浙大讲台向蔡天新教授以及他的学生讲授数论,在此之后媒体蜂拥而至,纷纷举起话筒对着这个一夜成名的年轻人,然而在这阵大风刮过去了过后,记者们又作鸟兽散,余建春的生活就这样渐渐淡出了公众的视野。
几年过去了,人们也不知道,余建春是否实现了自己成名时的心愿,2020年,随着新冠疫情的爆发,人们闭门在家,疫情极大地冲击了各行各业的生态,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作为小人物的余建春自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
但在2021年3月6日,《文摘报》发布了一则题目为《底层数学“天才”被限定的人生》的新闻,从这份千余字的新闻中,人们终于得知了这位草根数学家的现状。
原来,在一夜成名过后,许多人向余建春递出了橄榄枝,在他出名以后,学习的机会也接踵而来:一家基金会甚至提出可以资助他读完本科,但余建春最终拒绝了这个机会。
当时他已经33岁,即使他非常遗憾当年在学业上的失败,但他总是认为“人到中年才去读大学,这在农村不符合预期”,想到如果读书,毕业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将近四十岁,余建春的心里便打了退堂鼓;并且如果读书,还要自付四年的生活费。对于当时的他来说,成家远远比学习来得重要。
当下他最大的追求不是进入研究室,而是找到一份月薪七八千的工作,尽快买个房子,找个对象。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最终没在凌兰芳的公司干下去。
许多人都关注到了这个草根数学家,其中当然也包括很多企业,但是由于他不会电脑,会计文员一类的职位根本无法胜任,一个香港的老板曾经给他打电话,让他做个数据相关的工作,月工资就有8000,但他去了才知道,那是家赌博公司。
又有一个家具厂也找上了他,开出了月薪8000的工作,但是当他赶到过后,才发现他的职位就是填写家具的长宽高,并且工资也只有3000,当他去质问对方时,对方却只回了轻飘飘的一句“招你过来是看你出名”
并且这个家具厂还让余建春将自己的微信头像改成广告图,好利用他的名气免费做宣传;余建春非常生气,就提交了辞职报告。
一夜成名并没有给他带来事业上的成功,但是好歹,余建春最终也找到了对象,2018年,他的亲戚给他介绍了一个同乡的女孩,这个女孩初一就辍学打工去了,两人仅仅相处了二十多天结了婚,自此,余建春终于圆了自己成家的梦。
但是余建春是一个不通人情事故的人,结婚和成家对他来说仿佛就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这个任务完成了过后,他便不再关心之后的事:
在余建春新婚的第二天,他的同乡前去道喜,而余建春却让妻子拿来笔和草稿纸,在纸上向同乡推演起了卡迈克尔数的推论公式。
妻子看不懂这些密密麻麻的算式,于是自顾自地拉了个凳子,在一旁和亲戚拉起了家常,余建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和周围的人完全没有交流,果不其然,仅仅隔了一年半,这段婚姻就宣告走向了尽头。
这似乎也与他的性格脱不开关系,曾经有人问他如果在解决了一个数学问题会有怎样的心情,他思考了许久,最终除了一句“心情还可以”,便再也讲不出其它内容。
2022年1月,当记者联系上余建春的时候,他正在苏州的一家工厂做工,每天220元,从早上8点做到晚上8点,而他的工作内容也十分简单:将流水线上的沉重机器搬到框里,这个动作他每天要重复四五百遍,一个月只有3天的假期。
晚上9点,他走进出租屋,推开一扇老旧的房门,一堆鞋子和杂物堆在楼道旁边的空地里,左侧有四个单间,每个单间有两张双人床,这个出租屋同时可以租给四个人,最多的时候会和16个人共用一个卫生间。
房间里散发出一股发霉的味道,没有空调也没有取暖器,他回到自己的床铺开始休息。
余建春对自己的生活也不太讲究,在与妻子离婚后,他也失去了家庭的意义,这间简陋的出租屋也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个睡觉的地方,他的牙刷杯子和其余的生活用品就胡乱地装在一个塑料袋里,每天洗漱完毕后,就被他一股脑的甩进抽屉。
他依旧喜欢数学,只是他也坦言,现在的工作强度让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研究数学了,每天疲惫地回到出租屋,刷一会手机便睡过去,只有在三天的小长假中,他才有机会去研究自己心爱的数学。
他的房间里没有数学书,仅仅能用两个笔记本来写数字,许多用黑笔写成的数字紧凑地堆在上面,写得歪歪扭扭,仿佛是才学写字的人写就。
他的生活又回到了原点:他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依旧做着流水线上的工作,曾经一夜成名给他带来的机遇已经离他远去。
并且,当记者再度问起余建春是否为数学感到后悔的时候,对这件人生中唯一热爱的事情,余建春也表示的自己的否定:“要是让我再重新选一次,我不会走数学这条路了。”
他的同乡黄君川在从事媒体工作,在提到余建春的时候,黄君川给出了一个十分精准的评价:
“他(余建春)的精神和肉体好像是分开的,它们好像处在两个世界,他的精神想去做研究,但他的身体却一直处在这样一个现实的社会中,每天睁开眼睛,思考的都是钱。”
一夜成名的余建春最终还是回归了普通而艰辛的生活,在他成名的时候,外国的知名网站CNN都刊登了他的事迹,人们评价他是中国的“心灵捕手”。
2022年转眼到来,余建春再一次消失在了公众的视野,兴许他现在还在某个工厂干着一份早出晚归的工作,又或许他抽出了时间,沉浸在数学的世界搞着自己的研究。
但是无论如何,不管今天的余建春如何普通,在2016年的那场授课,终究还是在他的苍凉人生中给予了些许安慰。
《中国农民工自学成数学高手 国外工作月入过万元》;广州日报;2017年2月10日
《中国打工小伙震惊中外:无师自通破解数学界难题》;中国新闻网;2016年7月21日
《草根数学天才登CNN网站 被赞中国版“心灵捕手”》;人民网
《底层数学“天才”被限定的人生》;文摘报;2021年3月16日
《草根天才需要制度呵护》;中国知网;2016年9月
《33岁的余建春说自己的研究全靠“猜”》;钱江晚报;2016年6月20日
《物流工人登浙大讲台推演数学发现:我不是民科》;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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