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的荡货h（一个厚颜无耻的学生）

乡村回忆系列之三

2022-01-08

五年级的数学老师是陈秀云。她相貌秀气，酷爱打扮，就像城里人一样，但也心高气傲，一直嫁不出去，慢慢也就有了些关于她的流言蜚语。

她喜欢糟践人，曾在课堂上对国超说：“看看你的两条绿鼻涕哟，糊在脸上也不擦一擦，再看你哥多爱干净，他每天穿着水都洒不上去的裤子，你怎么就不学学你哥！”他哥就是国和，我们的语文老师。

学生都不喜欢她，有些调皮的同学每次看到她走进教室都会起哄：“这个骚0货又来了！”

我也很调皮，但从不说脏话。

她似乎也知道这群坏小子心里在想什么，每次都怀着仇恨走上讲台，横眉冷对满屋的小流氓。

她是姐姐的同学，姐姐出去当工人后，还带着我到学校来找她聊天，似乎是有意托付她关照我。

她还到我家住过一段时间，那是好早之前了，说是知识青年下放农村。（按照历史推算，那就是1976年之前的事）

在我家的老屋里，堂屋两边靠墙的地面铺着门板，垫上一层稻草，就是下乡知青的地铺。三四个女生睡在一边的地铺上，墙的另一边则睡着几个男生。

他们白天跟生产队员一起下地干活，晚上躺在地铺上开玩笑，那样的生活真快乐。

我只有三四岁，每天惊奇而又羡慕地看着他们。陈秀云是女生中最漂亮的，其他知青我全都忘了，只记得她。

姐姐小学没读完就失学了，后来顶大哥的班当了工人，端了铁饭碗。陈秀云一直读到了高中也只能留在农村。

农村里能读高中的可不多。

我们的班主任陈胜林，小学还没毕业。他为了当老师，写信给我父亲求情，因为父亲是大队书记。这封信偶尔被我从父亲的抽屉里翻出来，里面还有好几个错别字。

语文课我倒是不费吹灰之力。学校规定每天早读一小时，我就一直读课文，高声地读。除了语文课本没别的可读，结果每篇课文我都背得滚瓜烂熟，不管多长我都能背诵，老师没要求我也能背。

但数学让我一筹莫展，完全不知学它有什么用处。刚上学我们就已经学会了加减乘除，还有什么可学的呢？

五年级的数学课对我们来说真是一种折磨。偏偏这个时候让陈秀云来教数学课。

只要她一转身在黑板上写字，同学们就会在座位上起哄。我就是最顽皮的一个，天不怕地不怕，每天都想在课堂上搞点新花样。

别人只是跺脚、拍桌子，吹口哨、怪腔怪调地说话，我总会别出心裁，突然跳到凳子上，表演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动作，或者把书抛到屋顶再接住，或者跟身边的同学打斗。我这样搞怪得到的回报，就是满堂的哄笑。陈秀云只要听到教室里笑声特别大，就知道是谁了，猛一转身，对我大喝道：“刚圣！”同学们对她精准的捉贼本领又报以新的大笑。

我经常被她罚站，不是站在座位上，而是站在教室门口示众，这反而给我提供了一个更好的出风头的舞台。我继续面对同学表演各种怪相，运气好的时候，还有一两个同伴陪站，这样一来，讲台旁边就成了我们的戏台。

陈秀云对我是恨之入骨，又无可奈何，只好一上课就罚我，直接让我站到门口。

以前从没有见到老师这样处罚学生的，以后恐怕也不会有，但我一点也没有觉得丢人，反而很乖巧地服从她的惩罚，只要是数学课，上课铃一响，她还没进教室，我就自动站到讲台旁边去。

语文课上我一直都很安分，但语文老师也这样罚我。

我从不考虑明天的事情，也从不觉得害臊。

日子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我怎么就变得如此的厚颜无耻？

以前的我可不是这样的。

我本来十分害羞，要是做错了事，说错了话，等我回味过来，马上就会脸红。

最早的记忆是两三岁的时候，母亲带着我去陈家河走亲戚坐席。母亲每次坐席必定带着我，让我坐在桌子的一角，不停地给我的小碗里夹菜。但这一次，坐席上有人逗我，笑话我好吃（贪吃的意思），我气得哭起来，就放下碗不肯吃了，不管是谁劝我都不吃。其实我很饿，但我觉得自尊心受到严重的伤害，宁可挨饿也不吃。

一年级的时候，老二当兵去，村里人都出来欢送，父亲要我跑去前面挽着二哥的手陪着他一起走，但在大庭广众之下，我没这胆量，正在犹豫的时候，父亲一耳光就扇过来了，我只好羞愤地躲开。这事在我内心堵了很多年。

老三结婚之前，要我去槽坊湾请即将过门的三嫂到我家来过年。我并不认识她家的人，但要完成任务，鼓起勇气走到她家门口，转达来意，调头就走。她家的人出于礼节，非要拉我进屋吃饭，喊着给我煮鸡蛋，我吓得转身就跑，最后她家的人在我身后追了老远才肯罢休。

后来父亲给我认了一个干爹，就是坦元。坦元没儿子，求父母把我过继给他。父母也问过我，但我觉得这太丢人。坦元不肯罢休，一心想要讨好我，经常送点心给我吃。他在外面做生意，很有钱，为了收我做干儿子，那天他放了很多鞭炮，抱起我就往家里跑。国超、立骏等同伴在后面追着喊着，说我有新爸爸了，让我无地自容。

过年的时候，坦元的大哥请我去他家坐席，明显把我当成他的侄儿了，我吓得到处躲，就是不敢去他家。

可谁想得到，到五年级的时候，我居然变成班上最无耻的学生。在老师眼里，我不只是学渣，还是一个恶棍。

陈秀云是姐姐的闺蜜，以前住在我家的时候还老逗我玩，但到她给我上数学课的时候，只要看到我，她就满脸的嫌弃，恨不得马上把我扫地出门。

就是她，每次上课，直接让我罚站，整堂课都站在讲台边。我也毫不客气地给她添麻烦，搞得她每堂课都不得安宁。

慢慢地，我觉得无聊，就开始逃课了。逃课也不能在家里呆着，只能在学校周围和附近湾上逛荡。

有一次，我干脆不去上学，一大早就背着铁锹去村外的一个藕塘挖藕。

那个藕塘很小，已经被大家挖过一次，整个塘底的泥巴都翻起来了。但我知道有些藕埋得很深，不可能全都挖干净的。我就使劲往底层挖，一直挖到我的整个人都埋进坑里去了。

那天的收获还真不小，傍晚，我提着三四条长藕回家，母亲一看就知道我逃学了，把我大骂一顿。

这件事我后来经常想起，也感到十分内疚。不是因为被骂，也不是因为逃学，而是自从那个藕塘被我挖过之后就再没有藕长出来。一道漂亮的荷塘风景就这样消失了。

小升初的考试中，我毫不意外地被淘汰。

好在父亲给我开了后门，找到熟人，把我塞进了涂河初中。

一个夏天的中午，父亲骑着车带我去涂河学校，见到了陈德华老师。陈德华还请我们在学校的食堂吃了一顿饭。等我们回家的时候，父亲推车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路上很多泥，车骑不动，只能推着。我一直很怕父亲，这个时候更怕。他一句话都不说，但从他的沉默里我感觉到他深深地以我为耻。

父亲很爱面子，按照他的脾气，很少去求人办事，只有别人求他办事。这次他却为我读书的事专程跑去学校求了老师。这时的我才如梦方醒，也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我为自己给父亲带来的耻辱而羞愧。

进了涂河学校之后，我总是想起以前做过的傻事，总是想起父亲对我的失望，这种自责和愧疚让我从一个厚颜无耻的学生变得极其害羞和自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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