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城中学2017高考（高考对人生的影响有多大）

作者：邓凌原 陆吟秋

来源：《清风苑》2021年6月刊

人生的道路还很漫长，无论多重要的考试都不能必然地决定你人生的幸福和成就。高考的意义在于让你发现自己前所未有的坚毅和死磕到底的勇气，让这份坚毅与勇气成为你一生的底色。

作为张謇同乡，从外表看，吕建的气场比较接近一名实干家：与人交谈时目光如炬，语句中多用肯定句和设问句，手势丰富且干脆利落，力量感十足。这与他数年来坚持的教育理念如出一辙：教育需要实干家而非标新立异者。

也与他在海安中学的教学实践一脉相承：“海中的老师，老的拼老命，小的拼小命。”

何为实干？成绩说话

采访吕建时，正值高考前夕。走在海安中学这所颇富传奇色彩的苏中名校里，一切皆与平常无异。唯独校园附近的孔夫子立像前，来祭拜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海中校园里也有一尊孔夫子立像，是7年前吕建重修校园内的千年古刹——广福教院时所立。1939年，爱国民主人士韩国钧（字紫石）先生创办“海安私立紫石中学”（海安中学前身）时，曾以此为校舍。而立孔子像的初衷，是为“倡智仁礼义，示尊师重教，冀弘学化人，英才辈出”。

作为校园灵魂人物的吕建，此刻正在办公室里侃侃而谈孔夫子的教育理念：有教无类、因材施教、教学相长、学而时习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还给这五句话加了个尾巴：“己所欲，亦勿施于人。”

这几句话，基本囊括了当前高中教育中的公平观念、教学方法、师生关系、人格培养、素质教育等多个方面。“你看看，是不是已经把我们教育的本质总结得很到位？我们不用折腾，搞太多的标新立异，倒是要多想想怎么把这些先贤的思想落实在具体工作中。”吕建说。

从“每个孩子都是一座金矿，只要细心呵护，就能发出光芒”，到在海安中学创立分班制——探索按照学生的学力层次不同分层编班，设立创新班、特长班和普通班等不同班型；从学生们一入高中就迎面而来的农场实践“过三关”，到临近毕业时庄严而神圣的“十八岁成人礼”；从海安中学的金字招牌——艺术教育，到大力发展海中老师从三人打牌原理上获得灵感而发明的球类运动——三门球……18年来，吕建带领海安中学的师生们建立了一个不一样的县中，各项荣誉“拿到手软”：

“全国文教先进单位”“全国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工作先进单位”“江苏省文明校园”……2019年，学校被江苏省教育厅确认为20所首批高品质示范高中建设立项学校之一，这是江苏省普通高中教育在星级评估基础上创设的引领性发展项目。

众多荣誉中，最打眼的还是高考成绩。连续十多年来，无论是高分段人数，还是著名高校录取人数，海安中学均在全省位居前列。学校还诞生了4名省文科状元、1名省理科状元、2名国际中学生奥林匹克竞赛金牌得主。不少学生在学有所成后积极回报社会，成为各领域的顶尖人才。

对于一所普通高中来说，谈论高考成绩是不可避免、也是学生和家长最关心的话题。但吕建没有止步于此，在他看来，高考成绩固然可以衡量一所高中的教学成果，但相对于学生们的长远发展，他们的身心健康、综合素质更为重要。

正如6月5日，他在高三年级最后一次跑操展示活动上发表的讲话一样：“人生的道路还很漫长，无论多重要的考试都不能必然地决定你人生的幸福和成就。高考的意义在于让你发现自己前所未有的坚毅和死磕到底的勇气，让这份坚毅与勇气成为你一生的底色。”

他给我分享了几个小故事，管中窥豹，或可看出这位校长独特的教育观和性格魅力：

2018年，海安中学那张高校录取成绩单 “惊呆全网”：全省400分以上716人，海安中学占47人，全省文理科前10名，海安中学占了5人。别人向吕建祝贺并讨教经验，他轻描淡写地说，哦，这不过是我们素质教育的副产品。

有一名理科的拔尖生，开学时分到了培养尖子生、竞赛生的创新班，但学习了一段时间后，主动要求退出。“他说自己不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课堂基础学习也很重要。”提出申请后，吕建欣然同意，班主任爽快“放人”。回到普通班后，这名尖子生学习状态更好了，成绩保持年级领先并考入清华大学。

有一张照片，一群刚入学参加军训的高一学生聚在食堂吃午餐。碰巧吕建来食堂检查饭菜质量和“光盘行动”的执行情况，从旁经过，一边盯着学生碗里的饭菜，一边侧耳倾听着学生讨论的话题。几名学生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地高谈阔论，仿佛身边站着的不是校长，而是自己的同学。

课外培训班？海中不需要

2020年9月9日，江苏省委书记娄勤俭专门邀请全省优秀教师和教育工作者代表召开座谈会，吕建在会上发表了一番铿锵有力的讲话。他说，海安中学周边没有一家教育培训机构，学校没有一个孩子会去校外辅导机构补课，没有一个老师去家教机构上课，没有一个老师带学生做家教，更不会有老师上课不讲下课讲。

在全民“鸡”娃、教育内卷严重、一提起课外培训就能切中家长“痛点”的当下，吕建的“五个没有”无异于惊世骇俗之语。让人在惊讶的同时不禁要发出疑问：海中是怎么做到？

吕建坦言，这样的底气，源自海中多年来坚持把学校、课堂当作主阵地的原则，及深受老师们认同的学校文化。“我始终认为，我们国家最优质的教育资源在学校里，最好的培训班在课堂上。即便是在中小学生减负的大背景下，学校也应该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而不能抛给社会和家长。”

在海安中学，高三班主任老师一天的作息时间是这样的：早晨6:30到学校，晚上10点以后，学生晚自习结束，并熄灯就寝后才离开。即便是其他不用坐班的任课老师，周末也会抽出时间来学校转转，给学生们义务辅导。

“如此高强度的工作节奏，能留住老师吗？”采访中，我不禁问道。

吕建笑了笑，答道：“这么说吧，去年，南通市区好几所高级中学招骨干教师，附近的县中走了好些人，唯有我们海中，没有一个人离开。”

吕建曾经做过多年的高中英语老师和班主任，来自教学一线的经验，让他深深地感到，办好一所学校，不仅要为学生的终身发展奠基，更要为教师的幸福成长铺路。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一方面，学校通过一系列制度的推行，让老师们聚焦于“教书育人”的主责主业，专心致志地登台施教、心无旁骛地释疑解惑，并发自内心地把学生的事、学校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带着爱与责任为孩子们的健康成长指路。

比如，一段时间以来，中小学教师的检查评比过多、各种社会事务侵占教学时间的问题，屡屡引来老师集体“吐槽”。但在海安中学，吕建则凭“一己之力”，将大量不必要的摊派任务挡在了校园外。

另一方面，学校不仅给每个教师提供公平的发展机会，还十分看重教师的个性发展。如果说海中学生的发展之路是“全面发展+个性特长”，那么教师的发展之路则是“教学过关+个性特长”。但对个性的张扬并非标新立异，而是真正将老师和学生的兴趣爱好落到实处，并提供进一步发展的条件。

“有的老师对天文感兴趣，学校便买了最好的天文望远镜；有的老师对3D打印感兴趣，学校就添置了打印机；有的老师想要考研深造，学校全力支持……总之，凡是与教育教学有关的，一定要保证最好的。”

吕建认为，不管老师们追求的是什么，都必须切实围绕“服务教育、服务学生”这个核心宗旨。如果有老师为了发几篇论文而置学生和教学于不顾，那么“对不起，这样的老师可能更适合去科研机构，海中不适合你”。

而他自己，则在当选省人大代表之后，一直不遗余力为加强师资队伍建设建言献策。

2013年，他提出的三件建议中，有两件是关于师资队伍建设的。如针对幼儿园、小学、初中以及高中新参加工作的教师整体素质下滑的情况，他提出了《关于师源质量下降亟待解决的建议》，呼吁重视师范院校的生源。针对城乡教师资源不均衡这个难题，他也经过多方走访后撰写了《关于加强教师队伍管理，均衡城乡教师资源配置的建议》。2018年，再次当选为人大代表的吕建又提出《关于促进义务教育学校师资均衡，出台相关配套政策的建议》。

“‘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其实中学也是如此，教师是学校之本，是最宝贵的财富。”吕建是这么认为的，也是这样坚持着。

几年前，外地有个集团老板想办一所高质量的中学，派了一个调研组专程来海安中学挖人。一名负责人曾对吕建说：“我们昨晚开了会，确定你不会离开海安，海安也不会让你走，但你能不能到我们那里去一下，算我完成老板的任务。”

两个月后，吕建去了。圆满完成任务后，对方依旧想留他，吕建笑了笑，买了一张火车票回到海安，继续做他的校长。

“我是海安人，为家乡育桃李，为万千百姓教好孩子，是我的责任。”吕建说。

县中模式？不是你想的那种

每年高考结束，网络上总会开启新一轮关于“县中模式”的讨论。在不少人看来，在这种教育模式下，学生们每天十几个小时机械地接受老师的讲课和作业，外部其他信息减弱甚至隔绝，本应培养的创新能力、观察能力、辨析能力、交际能力、合作能力等也被压缩成一种“解题能力”。从长远培养、发展来看，是不利于学生身心健康成长的。

甚至有人认为，这种模式下培养的孩子，一旦进入大学校园，就会被那些素质教育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吊打”。尤其是尖子生，不仅沦为顶尖“名校”里的垫底，而且曾经在县中傲视群雄的经历还会成为他们内心的羁绊，让他们无所适从，甚至出现心理问题。

那么，作为“县中”杰出代表的海安中学是否如此？面对这一问题，作为校长的吕建又是怎样看待的呢？

说实话，当我提出这一问题时，曾有过片刻的犹豫，担心吕校长会因此不悦。但他闻言后爽朗一笑，右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道：“你知道我今年参加省‘两会’提的什么建议吗？《关于大力扶持县中发展的建议》。”

“首先，在高考这一人才选拔制度的背景下，‘县中’的存在是教育公平的重要保证。”吕建说，近年来，我国的高中教育在取得长足发展的同时也出现了一些问题。一些一、二线城市“超级中学”的存在，导致跨区域招生现象愈演愈烈，也吸引优秀师资和生源快速向大城市聚集，而县域高中则日渐衰落，教育生态逐渐失衡。

“郡县治，天下安”，一方面，县中对县域教育发展具有重要的支撑和引领作用；另一方面，县中的发展与兴盛也在一定程度上维系着教育公平，让那些没有条件进入“超级中学”的孩子可以在本地享受高质量的教育资源。

吕建说，每年高考成绩出来后，总会有些自媒体危言耸听，发出“寒门再难出贵子”的论断，事实上，“我们这里的学生，有一半以上来自农村，是海中让他们圆了自己的大学梦。”

“其次，县中也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在地狱模式下培养‘书呆子’。”吕建告诉记者，在海安中学，学生入校时，学校就会组织系列报告会，邀请高校教授和学生直接对话，以此引导学生了解社会、经济、科技、文化发展的脉搏，了解自己的兴趣特长所在，规划自己的发展方向，增强他们的自主学习意识。

吕建举了一个例子。近年来，在学校的大力支持下，一大批学生艺术社团如话剧社、合唱团、弦动器乐社、书画社、摄影社等竞相涌现。尤其是海中的校园舞台剧，先后将《红楼梦》《雷雨》《威尼斯商人》等一批中外名著搬上舞台，学生们还精心排演了《红岩魂》《又见桃花雨》等新剧，并多次进行公演。《红岩魂》还应海安市政府之邀在大剧院为全市的党员干部代表演出了两场，《又见桃花雨》也被海安融媒体中心利用直播平台现场同步直播。

“让埋头做题的孩子抬头看世界。”这是吕建的梦想，也是他正在脚踏实地进行的实践。

就在一个月前，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京大学等名校纷纷给海安中学发来喜报，感谢其向这些顶尖学府输送了一大批志向高远、德才兼备的优秀学生。这些优秀学子在大学里全面发展，获得了多项荣誉。

清华大学招生办甚至在喜报中写道：“基础教育是高等教育的源头活水，没有你们的卓越，就没有他们的卓越，也就不可能有我们的卓越。”底下，是一串长长的海安学子2020年在清华大学评奖评优的名单。

那一刻，作为校长的吕建，觉得自己幸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