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是团圆的日子,无论是背井离乡的打工人还是身在客乡的求学者,到了春节都会选择回家与亲人团聚。而自2012年开始,有一个人每到春节总是准时出现在北京戒毒所里,大年初三一过就会离开,年年如此。
戒毒所中新来的护士很奇怪,忍不住问老护士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老护士听后停下手中的工作,缓缓抬起头,说道:“他是一名吸毒者,也是一名警察。”他就是宋名扬,曾经的人民警察却因吸毒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宋名扬(化名)
1983年,当时20岁的宋名扬还是一名北京首钢的工人,当得知北京市警察队伍招募的消息后,怀着对警察职业的向往和高度责任感,宋名扬顺利通过了考核。在经历为期三个月的培训期后,成绩优异的他被分配到北京市公安局的刑警队工作。
初入警队的他明白,做好这份工作不能只靠新鲜感,还有认真对待工作的态度。入职警队的三年间,他在兢兢业业完成好自己本职工作的同时,积极向老刑警请教,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1986年的一天,正在执勤的宋名扬接到了一起报警,来的是一对夫妇,躲在后面的还有一个几岁大的小姑娘。看到这种情形,宋名扬不由得心里一紧,要知道刑警队接手的案件绝不会是普通的治安案件,一般而言犯罪性质都比较恶劣。看着面前这个只有几岁大的小姑娘,宋名扬极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冷静地听完事情发展的经过。
宋名扬(化名)
原来这是一起奸污案,受害者正是眼前的小姑娘。在录完笔录并且采集完信息后,宋名扬将小姑娘抱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着。他心里明白,案件发生在人员流动大的地域,加之案发地附近并没有有价值的线索,抓捕难度极大。
一天、两天、三天……时间一天天过去,可破案始终没有线索,连小女孩的家人也开始动摇,但宋名扬依旧每天去走访。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第四十天,当他带着小女孩走到古城公园时,小女孩突然指着一个男子叫道:“警察叔叔,就是他伤害了我!”
听到这里,宋名扬一个箭步就将犯罪嫌疑人按倒。经过审讯,该男子供认了自己的犯罪行为,宋名扬也因此受到了三等功的表彰。
立功奖章
就是凭借这股劲头,宋名扬一心扑在工作上,对家人的照顾甚少,而作为妻子也理解他的处境,并以他为傲。1990年,宋名扬因为工作突出被上级安排了负责特勤的新任务,具体要求就是让他活动在犯罪分子中,融入他们、打入核心同时培养可靠的线人,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卧底。也许他并不知道,这项任务足以改变他的人生。
宋名扬凭借自己极强的心理素质和过硬的本领,很快在敌人内部站稳了脚跟,同时利用一切资源收集情报,不仅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网,而且协助警方破获了数起大案要案。他讲义气,又善于交际,周旋于各个团伙之间,在几年间屡破大案。
宋名扬(化名)
时间来到1993年,33岁的宋名扬立功十多次,获得的荣誉奖励不计其数,成了那段时间“黑白两道”都炙手可热的人物。许多混混挤破头都要巴结上这位“大哥”,吃饭洗浴排队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当时大哥大还是稀罕物件,一个就要好几万,有的混混为了献殷勤竟让宋名扬有多少拿多少,给家里人也用用。
同时他也是分局领导眼中的“红人”,不仅警用摩托、汽车随便用,整个警队的出差经费都抵不上他一个人的。当然,这些都是基于对宋名扬的贡献和任务的特殊性考虑的。这样的生活并没有让宋名扬迷失在纸醉金迷中,相反他故意疏远了自己的家人尤其是儿子,他不想让这些肮脏勾当影响孩子的成长。
对于自己的未来,在他决心做一名卧底时就从未改变,那就是在国家和人民需要的地方奉献自己,他甚至将牺牲在工作中视为自己的归宿。
KTV
1996年5月,宋名扬像往常一样按约定来到见面地点,这次他要扮演的是一名小毒贩。推开车门,走进KTV,习惯了卧底生活的宋名扬闲庭信步。他挤过人群,来到最里面的沙发旁,一屁股就坐在一个纹身男旁边,极其自然地拿起桌上的火机点燃了香烟,那文身男就是此次毒品交易的供货商,是这片的“老大”。
“要货吗?”纹身男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宋名扬,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一小袋白色粉末。
宋名扬拿起桌上的袋子细细打量,表面上是在验货,实则是在揣测纹身男的目的。原本站在一旁的手下见宋名扬只看不吸,便围了上来,冷言道:“你是马子?”常年卧底的宋名扬明白,马子是犯罪分子对警察的称呼,对于一直坚持只贩不吸的宋名扬来说这分明是在对自己的试探。
宋名扬(化名)
为了得到信任,也为了此次任务的顺利进行,只见宋名扬将烟头按在左臂上,伴随着滋啦的响声,肉烧焦的味道弥漫开来。而他甚至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接着就学着别人的样子吸了起来,吸完后宋名扬嘴角上扬,抽抽了两下,随后说道:“货很正,开个价吧!”
随后他还抽出随身带的刀,只见挥动两下,宋名扬小腿上就出现了一个十字伤口。一方面以此向老大示威,另一方面他也担心自己会因为吸毒而出现幻觉,因此丧失理智。
但所幸一切都十分顺利,老大双手抱拳,然后说道:“兄弟,讲究!”他得到了老大的信任,计划也得以进一步实施。
但是这次吸毒则为宋名扬埋下了祸根。当时科技并不发达,许多人包括战斗在缉毒一线的警察都认为吸毒的人是因为自己的意志力不够坚强,事实上吸毒成瘾是因为毒品作为一种化学药剂已经对大脑皮层和神经连接产生了不可逆的影响,这对于意志力再坚强的人也无济于事。
宋名扬(化名)
可当时人们的认识有限,再加上第一次吸毒的宋名扬只觉得嘴里留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苦涩,根本没有成瘾者所说的飘飘然的感觉。因此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觉得自己连死都不怕,怎么会控制不住毒瘾。
很快毒品的作用就显现了出来,这天正在毒枭窝点卧底的宋名扬只觉得自己浑身难受,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这时身边的毒枭拿出了一包白色粉末递给他,并告诉他这药管用,宋名扬将信将疑地吃下,果然症状明显消退。
看着旁边毒枭的笑容,他明白了,自己已经染上了毒瘾。此时的宋名扬仍没有足够重视,他先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借口自己要去寻找货源才从窝点撤离,回到老家辽宁抚顺。在这里,他请求爷爷和小叔将自己绑在椅子上,不要理会自己。
宋名扬(化名)
很快宋名扬的毒瘾发作,他不断挣脱着束缚,一会在地上打滚一会又用头撞墙,爷爷和小叔见状只得拦下。宋名扬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口中念叨着:“求求你们了,给我买毒品,我要毒品。”
爷爷看到昔日阳光积极的孙子竟变成了这般模样,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就像宋名扬之前说的,毒品对谁都是公平的。一周后,爷爷担心孙子的身体,就把宋名扬送到了北京戒毒所。
戒毒专家宋森林回忆道:“宋名扬第一次来的时候属于毒瘾程度比较轻,只要好好配合治疗并且以后不再吸就可以彻底戒断。但考虑到自己的任务,他还是在接受治疗后回到了卧底的工作中。”
毒枭老大看着这个消失许久的小弟,再次摆上了毒品的考验。宋名扬明白,如果自己接招,那么之前的戒断努力就将白费;而如果自己不接招,就意味着所有的周旋与铺垫都将付诸东流。毒瘾发作的痛苦仍在脑中回想,但为了能够完成卧底任务,宋名扬只是略一犹豫,便拿起了毒品。就这样,宋名扬为了完成任务,选择踏入了地狱中。
宋名扬(化名)
随后在宋名扬的帮助下,警方不仅捣毁了这个制售毒团伙,还在审讯中得知有人运来了数量不菲的枪支。在警方缜密侦查和周密部署下,一举破获了后来震惊全国的白宝山案件。宋名扬也因此荣立三等功,站在了表彰大会的领奖台上,领导同志纷纷与他握手祝贺,这也是他最后一次获得荣誉。
任务结束后,宋名扬知道自己已经沾染毒品,便积极配合戒毒治疗。从1996年开始,他就定期前往北京的戒毒所,但没有成功将毒瘾戒除。慢慢地,他的身体逐渐垮掉,精神也常常不能集中。
2001年,领导把他单独叫到了办公室,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占优的宋名扬被调到了预审部门。因为警队里面有个“瘾君子”,的确会让很多事情难以处理。而且宋名扬已经承受不了刑警队的高压工作了,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宋名扬(化名) 右
可预审部门的工作多是在电脑上进行,宋名扬因为毒品的伤害大脑已经产生不可逆性受损,学习东西变得非常慢,反应力也大不如前,预审部门的工作也常常让他苦不堪言。因为从前的卧底工作只有高层领导知道,普通同事并不知情,所以大家都在私下纷纷议论他“是个瘾君子”、“给警察丢脸”。
工作的不顺和人际关系的不和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压力,曾两度服下过量的药物,但最终还是被救了回来。宋名扬想既然死神不要我,说明我还有用。于是他决心不再给国家增加负担,于2006年主动提出了病退,上级领导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为他做了特殊的安排,连同批准一同给他的还有一份公安部出具的“因公染上毒品”的证明。
宋名扬(化名)
就这样宋名扬离开了警队,离开了这个为止奉献了23年的地方。可回到家的宋名扬并没有过上安心的生活,一方面他因为毒品带来的并发症一直在吃药治疗中,2001年还被下达了病危通知书,这也让他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另一方面,他染上毒瘾让妻子一时间难以接受,住进了精神病院。
而宋名扬因为与儿子从小就疏于交流,这让儿子一时间难以面对一个吸毒成瘾的父亲,儿子也患上了轻度自闭症,不仅不善于交流,而且总是与他人爆发冲突。为了给儿子一家治病,宋名扬的父母亲拖着年迈的身躯还在打工,而他也在几年间陆续变卖家产,直到2006年家中只剩下一张床。
有好心人给他募捐了一些钱,宋名扬却选择把钱留在必要的时候才会用,谁都知道,他这是在为儿子考虑。
宋名扬(化名)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对自己培养的线人讲义气。2010年2月27日,宋名扬从前的线人鞠某与他联系,想从他那买点毒品,出于义气宋名扬答应了。就在交易刚完成时,警察出现将宋名扬和线人鞠某抓获,并从宋名扬身上搜出一共2.31g毒品。他哪里知道,鞠某正是利用宋名扬讲义气这一点,故意举报他,然后少坐几年牢。
就这样,宋名扬被带上法庭,因为公诉机关提供了公安部开具的证明,并考虑他所持有数量不大且有主动交代情节,最终判处有期徒刑6个月。正是这样一个卧底于犯罪团伙中的人,总是秉持着自己的善良和价值观,2011年7月再次向线人张某提供毒品,作为累犯被判1年。是的,这又是个圈套。
宋名扬(化名)
2012年7月19日,他出狱了。老父亲站在监狱门外等着儿子回来,父子俩见面没有抱头痛哭,只是相互拥抱。父亲紧紧攥住儿子的手,宋名扬分明能感受到父亲的苍老,知道父亲在自己入狱的日子里承担了太多压力。
命运似乎觉得之前的捉弄还不够,又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2012年宋名扬被告知自己的退休金和医保都被暂停使用,这对于他们一家无异于天崩地裂。但坚强的老父母没有放弃,仍带着宋名扬奔走于各个戒毒所中,他们相信自己的儿子是个善良的人,善良的人终会有好报。
宋名扬在庭审时被问到,是不是后悔自己当年卧底?是不是后悔讲义气?他摇了摇头,没有丝毫犹豫。“如果我不冲在前面,受到伤害的可能是千千万万个家庭,那更让我心痛。现在我最对不起的,只有我的家人,他们付出了太多,也承担了太多。”
宋名扬(化名)
正如宋名扬所说:“毒品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我们更不应该对毒品抱有侥幸心理,相对于那些虚无缥缈的快感,我们更应该看到有多少家庭因毒品毁于一旦,多少人为了禁毒而牺牲,他们的家庭所承担的痛苦又有谁懂得。没有对毒品的消费,就是对制毒贩毒最大的打击。拒绝毒品,不让保护我们的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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