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飞全律师（男子承认系28年前案件凶手）

“嫌疑人已经承认他28年前杀害了我弟弟，但由于当年没有做DNA，加之相关证据缺失，弟弟的遗体一直没有找到，导致检察机关不予起诉，嫌疑人落网后又被释放，我和家人一直生活在恐惧与不安之中。”

9月9日上午，湖南女子李琪（化名）告诉华商报记者，9月8日下午，她收到了广东省湛江市人民检察院寄来的刑事申诉结果通知书，“湛江市人民检察院认为我的申诉理由不能成立，对我的申诉不予支持。我和家人对此难以理解，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凶手逍遥法外吗？”

甘蔗林发现男尸，28年后嫌疑人落网

李琪，湖南省邵阳市新宁县人，今年44岁，农民。

“1991年，我父亲从湖南新宁来到广东湛江，在雷州市（县级市）承包了几个柑橘园。同年，父母将8岁的弟弟（李焕平）带到雷州读书，我和几个姐姐在老家读书。”李琪介绍，1992年年底，老家有亲戚说，弟弟李焕平在雷州出事了。她问父亲弟弟出了什么事，一直没得到确切答复。

1993年2月19日下午，雷州当地村民在甘蔗园干活时发现一具尸体，李琪父亲等人到现场后辨认，尸体就是李琪的弟弟李焕平。李琪后来得知，父亲在雷州承包柑橘园期间，因工资问题，与同为湖南新宁的男子赵飞（化名）发生争执。1992年12月22日，赵飞来到李焕平的学校，谎称李焕平的母亲病重，将李焕平骗出学校。之后，两人均失踪。

“2014年，父亲临终前一再叮嘱我，一定要把赵飞找到。”李琪说，近年来，为了找到赵飞，她风餐露宿，想尽了办法，吃尽了苦头，甚至为之放弃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2020年5月22日下午，潜逃了28年的赵飞在广西桂林市永福县落网，当时其已娶妻生子。

男子承认杀人，因证据不足，检察院不予起诉

李琪说，赵飞落网后，很快供述了作案事实。2020年7月，警方动用大型器械在当年埋葬李焕平的地方发掘遗体，遗憾的是，因年代久远，遗体并未发现。

2020年5月，赵飞归案后如实供述了杀人经过

因涉嫌故意杀人罪，2020年5月22日，赵飞被刑事拘留，同年6月5日被逮捕。

案件移送到湛江市检察院后，检方审查认为，1993年2月发现的遗体已高度腐烂，被害人家属当时仅凭尸体所穿的衣服及右手拇指有突起确认是李焕平，当时没有做DNA鉴定，目前尸体没有找到，也无法进行DNA确认。因此，目前在案证据不能证实当年的遗体就是李焕平。

此外，当年的尸体虽然经过法医尸检，现场拍照，办案人员确认死者系利器所伤致死，但本案的现场勘查笔录、照片、尸检鉴定及现场提取的刀具均已丢失，证实该尸体死因只有言词证据，没有任何书证，且现已找不到尸体，死因未能查清。

2021年2月8日，李琪收到了湛江市检察院邮寄的不予起诉决定书

检方认为雷州市公安局认定的赵飞犯罪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不符合起诉条件。2021年2月4日，湛江市检察院决定对赵飞不予起诉。

被害人家属不服不起诉决定，申诉被驳回

对于湛江市检察院的不予起诉决定，李琪和家人不服，于2021年春节后向广东省人民检察院提起申诉。李琪认为，赵飞对杀害她弟弟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且有其他证言相互印证，能够证实李飞故意杀害弟弟的事实。

“9月1日，我们收到了广东省人民检察院的回复函。回复函称：我们的申诉符合受理条件，广东省人民检察院依法受理且申请阅卷。检察院将在收到调卷材料后移交具体办案部门办理，具体办案部门将在收到调卷材料之日起三个月内答复办理进展或者办理结果。”

李琪说，9月3日，湛江市检察院工作人员打电话告诉她，她的申诉被驳回，让她近期注意接收书面通知书。9月8日下午，李琪收到了湛江市检察院的“刑事申诉结果通知书”。

申诉结果通知书说，湛江市检察院审查查明：1992年12月22日8时许，被不起诉人赵飞与胡某、朱某到雷州市某镇李中祥（李琪父亲）家中讨要工资，双方发生争吵。官某等人劝架后，赵飞等人离开。当天下午，赵飞来到雷州市某小学，谎称李中祥妻子病危，将李中祥儿子李焕平带离学校。

1993年2月19日下午，当地村民在甘蔗地里发现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经李焕平家属辨认，认为是李焕平的尸体。2020年5月22日，被不起诉人赵飞被抓获归案。赵飞供述，其于1992年农历10月某天下午将李焕平带到某村前的甘蔗地里，用刀杀害李焕平后逃离现场。

湛江市检察院认为，本案证据仅有赵飞供述、证人证言及部分书证，其中当地部分村民的证言证实赵飞将李焕平骗走，但无法证实赵飞将李焕平杀害。作案现场仅有赵飞本人的供述，无其他证据印证。李焕平的家属称当年甘蔗地里发现的尸体的手指特征与李焕平的六指特征类似，但因本案关键证据包括现场勘察笔录、照片、尸检鉴定及现场提取的作案刀具均已缺失，无法补正。

且证据表明，甘蔗园里发现的尸体的身高、死亡时间存在多处疑点，检察院在审查申诉案件期间，要求公安机关穷尽办法补充相关证据，包括寻找尸体重新作鉴定，但至今未能找到尸体。因此，根据本案现有证据，无法证明甘蔗园里发现的尸体就是李焕平的。

李琪说，妈妈知道赵飞获释后，经常生闷气；获悉申诉被驳回后，当即放声大哭

综上，本案的现有证据无法形成紧密、闭合的证据链条，未能排除合理怀疑，认定赵飞构成故意杀人罪的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根据相关规定，湛江市检察院决定维持对赵飞作出的不起诉决定。湛江市检察院之前作出的不起诉决定书处理适当，申诉人李琪的申诉理由不能成立，检察院不予支持，现予审查结案。

对话被害人姐姐：

我们一直生活在恐惧与不安中，会继续申诉

9月9日上午，华商报记者与李琪进行了深入对话。

华商报：你是什么时候得到申诉被驳回的消息的，当时怎么想？

李琪：9月3日下午，湛江市检察院的工作人员给我打电话，说申诉结果出来了，检察院对我的申诉不予支持，让我近期注意查收书面通知。我事先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所以并没有感到特别意外。

检察院的工作人员说，如果我对这个结果不服，可以通过正规渠道继续申诉。

华商报：你们家人都知道这个结果了吗？你妈妈是什么反应？

李琪：9月8日中午，邮局工作人员给我打电话，说邮局有我一份来自检察院的快递，让我签收。当天下午3时许，我到镇上的邮局签收了湛江市检察院寄来的“刑事申诉结果通知书。”

知道检察院不支持我的申诉后，我妈妈当时就放声大哭。妈妈今年73岁了，自从知道检察院对赵飞不起诉后，她经常生闷气，不时要到医院治疗。

几个姐姐还不知道申诉被检察院驳回的消息，我没告诉她们，怕她们担心。

华商报：为了追凶，你放弃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一般人真的做不到。

李琪：没办法，我必须给父亲一个交代，给弟弟一个交代。我的大女儿今年读高三，之前她的成绩非常好，目标是北大、清华。前一阵，大女儿给我打电话，说学习很紧张，成绩有些下降，想让我陪她一段时间。我也想陪女儿，但弟弟的案子没破，凶手仍在逍遥法外，我还要继续申诉，实在没时间陪女儿（开始哭泣）”。

为了追凶、申诉，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现在我和妈妈在老家生活，全靠亲属、宗亲帮助接济。

华商报：赵飞被释放后，他本人或家属有没有和你们联系？

李琪：没有，但我偶尔会接到一些骚扰电话或短信，对方说他知道我人在哪里，让我注意一点。我给家族的人和派出所的民警都说了，他们让我放心，说对方不会伤害我们。

话虽这样说，但赵飞获释对我们而言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我和妈妈一直生活在恐惧与不安中。

华商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李琪：我会继续申诉，我弟弟不到9岁就被杀害，我一定要为他讨回公道。

律师说法：

被害人家属不必要担心自身安全，可申诉或自诉

嫌疑人被释放，被害人家属担心自身安全有无必要？相关部门有无义务保护被害人家属安全？能否对嫌疑人采取相关司法措施？类似案件，如何才能使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

陕西恒达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知名公益律师赵良善介绍，《刑事诉讼法》第五十三条规定：对一切案件的判处都要重证据，重调查研究，不轻信口供。只有被告人供述，没有其他证据的，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处以刑罚；没有被告人供述，证据确实、充分的，可以认定被告人有罪和处以刑罚。

证据确实、充分，应当符合以下条件：（一）定罪量刑的事实都有证据证明；（二）据以定案的证据均经法定程序查证属实；（三）综合全案证据，对所认定事实已排除合理怀疑。“本案证据中，仅有赵飞的口供及证人证言，无物证，不能证明甘蔗园发现的尸体就是被害人李焕平的尸体。根据上述法律规定，检察院以证据不足驳回被害人家属申诉符合法律规定。”

赵良善说，虽然赵飞承认杀人，但是目前无其他物证证明其杀人，不排除赵飞实际未杀人，只不过是在包庇他人或将李焕平拐卖给他人的可能性。在这种情况下，被害人家属不必要担心自身安全。

赵良善称，检察院既然以证据不足为由对赵飞不起诉，就要依法释放赵飞，不得再对其采取任何强制措施。相关部门也无法定义务保证被害人家属安全。

赵良善指出，《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六条规定：对于有被害人的案件，决定不起诉的，人民检察院应当将不起诉决定书送达被害人。被害人如果不服，可以自收到决定书后七日以内向上一级人民检察院申诉，请求提起公诉。人民检察院应当将复查决定告知被害人。对人民检察院维持不起诉决定的，被害人可以向人民法院起诉。被害人也可以不经申诉，直接向人民法院起诉。人民法院受理案件后，人民检察院应当将有关案件材料移送人民法院。“李焕平家属的申诉被驳回后，家属有权以追究赵飞刑事责任为由向人民法院起诉。”

赵良善最后说，类似案件，根据“疑罪从无”或“重证据轻口供”原则，嫌疑人很难得到应有的惩罚，“除非被害人家属及警方高度重视保护好案发现场，多搜集物证，以及尽早做尸检。” 华商报记者 陈有谋 编辑 李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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