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春禄（国士百年）

“我是属牛的，许多朋友称我为老黄牛，送我的礼品中，就有些牛。其中，有一头垦荒牛，他们说这是对我的写照。我确实也最喜欢这头垦荒牛，我觉得我一生做的工作，虽沧海一滴，但就是要为人民做贡献，默默地自强不息地去耕耘、开荒、铺路。”——彭士禄

1959年10月，赫鲁晓夫访问中国时对毛泽东和周恩来说：“核潜艇技术复杂，价格昂贵，你们搞不了！”并说要撤回之前派来的的专家和技术援助。对此，毛泽东回应道：核潜艇研制，我们自己试试！再后来，毛泽东喊出了那句气壮山河、激励了无数科学精英为之奋斗的口号:“核潜艇，一万年也要搞出来！"

1954年2月21日，美国东海岸的格罗顿布造船厂，一艘名叫“舡（chuán船)鱼号"的潜艇缓缓驶入大海，这是世界上第一艘核动力潜艇。1957年8月9日，苏联的第一艘核潜艇“列宁共青团号”也心急如焚地成功试航了。从此，美苏开始了疯狂的水下军备竞赛。

1958年10月,中国海军政委苏振华上将率团访问苏联时，提出希望“老大哥”苏联给中国的核潜艇研制提供技术援助。苏联官员一开始否认他们拥有核潜艇,在中方的再三要求下,才让中国海军代表团参观了一艘叫“列宁”号的核动力破冰船。经过2个多月谈判，苏方终于答应在有限的范围内帮助中国，但提出了“在中国建长波站”的附加条件，建设费用由苏联负担70％，苏联有使用权。对此，毛主席坚决拒绝：“这比袁世凯的卖国条约还厉害！”

1958年，为打破美苏等国的核潜艇技术垄断，主管国防科工委的聂荣臻元帅向中央建议研制导弹核潜艇，他说:“我们有18000多海里的海岸线，有辽阔的领海。为了保卫国家,维护世界和平,我看必须尽快研制核潜艇，为人类的和平作出贡献。”

经过一番研讨，中国的核潜艇研制在“三无”（无图纸资料、无专家权威、无外来援助)的情况下开始了，彭士禄就是这艘核潜艇的总设计师。

彭士禄

一、一门七忠烈，家风世代传

磊落奇才唱大同，龙津水浅借潜龙。

愿消天下苍生苦，尽入尧云舜日中。

——彭湃

彭湃烈士（1896.10.22-1929.8.30）

彭士禄是“中国农民运动大王”、革命先烈彭湃之子。

彭湃，1896年10月22日出生于广东海丰县一个富裕的大商人大地主家庭。他爷爷不仅继承了很多田产，还善于经商，拥有400多间商铺，之后又买下了大量田地，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户”。据说，他家有“鸦飞不过的田产”，“被统辖的农民男女老幼不下千五百人,家庭(成员)男女老幼不上30口,平均一人就有30个农民做奴隶。”

彭湃的母亲周凤在出生于贫苦农家，因为家中经济困难，被卖到彭家当婢女，17岁时被彭湃的父亲彭辛纳为妾室。受母亲的影响，彭湃从小对穷人的艰辛和不易充满了同情。年幼的彭湃曾经跟着长工去村民家里收租，当他看见村民一贫如洗，穿得衣不蔽体，甚至连吃的都没有，当场就说“不收租了”。

周凤（彭湃母亲，“革命母亲”）

彭湃从小就喜欢听文天祥、岳飞等英雄人物的故事，立志要做个为民鼓呼、为国谋福、心忧天下，利乐百姓的人。后来，他去日本早稻田大学修习政治经济科，受到了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影响，他不以自己富有良田而安于享乐，反而认为这样的社会是不合理的，应当改造，田地应该属于它们的垦种者。

回国后，彭湃开始到农村去进行思想宣传，可是他发现农民们见到他老远就躲开了。原来，彭湃穿着西装、戴着西式白通帽，说起话来也文绉绉的，那些农民都以为他是来收租讨债的。为了接近农民，彭湃换上了粗布衣衫、戴上斗笠、穿着草鞋或光着脚板走进田间地头，用土话俚语主动和农民攀谈。他还通过表演魔术，用留声机播放唱片、到青年农民爱去的拳术馆练武术、教牧童唱民歌等多种形式接近和吸引农民，进行宣传演说。比如他编的这首流传甚广的《田仔骂田公》:

“咚咚咚!田仔(佃农)骂田公(地主)。田仔做到死,田公吃白米。咚咚咚!田仔打田公。田公唔(不)知死,田仔团结起。团结来干革命,革命起来分田地。你分田,我分地;有田有地真欢喜,免食番薯食白米。咚咚咚,田仔打田公。田公四散走,拿包斗(麻布袋);包斗大大个,割谷免用还。”

彭湃深入农民宣传思想，慢慢地得到了一些农民的信任，1922年7月29日，他召集了5个进步农民组成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的农民协会——“六人农会”。然而，毕竟他是当地有名的大地主的儿子，大多数农民对他还是“将信将疑”。

彭湃的革命宣传活动引起了当地士绅的不满，他们造谣中伤，说彭湃因为被撤去教育局长的职务，心里郁结，得了神经病，“疯了”。家里人也把他当“叛徒”，痛呼“祖上无德”,骂他是“逆子”。对于家中这段过往，彭湃在后来的自述中写道:“除了三兄五弟不置可否外,其余男女老幼都是恨我入骨,我的大哥差不多要杀我而甘心。”

因为怕彭湃“把家败光”,哥哥闹着分家。1922 年 11 月，彭湃的祖父逝世后，彭湃分得了至少70石租的田产，相当于现在400多万元的资产。他把自己分得的那些田契亲自送给佃户，可佃户们都不敢要,怕会秋后算账。彭湃就想了个办法，请戏班到龙舌埔演戏，吸引了十里八乡的农民都来看戏。等演出结束，他拿出那些田契，当着台下众多看戏农民的面，把每份田契上的内容、地点、亩数和佃户姓名都念了一遍，然后大声宣布：“谁开垦了土地，田契就应归谁！”“日后自耕自食,不必再交租谷。”并将田契全部烧毁。

佃户们都震惊了，地主自毁田契，还地给农民，这样的好事可是从古到今从未有过啊！他们这才相信，彭湃是真的要“革命”。第二天，彭湃烧田契的事传遍了海丰、陆丰大地。

这一年，彭湃26岁。那把火，把彭湃从大地主变成了“无产者”，也点燃了中国农民运动的星星之火。

红宫旧址（1927年，成立海丰县苏维埃政府）

越来越多的海陆丰人民在彭湃的感召下开始觉醒，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彭湃以“敢为天下先”的精神，领导海陆丰人民创造了中国农运史上一个又一个“第一”：

1927年，领导海陆丰人民进行了三次武装起义，创立了全国第一个红色政权——海陆丰苏维埃政权；

1927年，实行了中国共产党历史上第一部土地法——《没收土地案》，通过没收一切土地、统一分配的办法，海陆丰人民实现了“耕者有其田”。

1928年，创办了海陆丰劳动银行，虽然只运行了不到10天，但它是我国第一家苏维埃银行。

1929 年 8 月 24 日，彭湃因叛徒白鑫出卖而被捕。在狱中，他受尽酷刑，手足俱折，几次被打得晕死过去，但他仍怀着极高的革命热情，鼓励狱中的农民和士兵，向他们宣传革命思想。临刑前，他视死如归，从容不迫地说：“为了我们的子子孙孙争得幸福的生活，就是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也是在所不惜的。”

彭家可谓是满门忠烈，先后有7人在革命中牺牲：彭湃的二哥彭达伍、三哥彭汉垣、七弟彭述，彭湃的侄子彭陆、彭湃的两任妻子:蔡素屏和许玉馨。其中，后6人被追认为烈士。

彭湃原配夫人蔡素屏烈士

二、吃百家饭，姓百家姓

1928年，海陆丰农民运动失败，彭士禄的母亲蔡素屏和父亲彭湃先后被捕牺牲，3岁的彭士禄一下子成了孤儿，还遭到国民党的通缉。

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奶妈背着小彭士禄匆忙逃难。他们藏进附近的牛洼里,躲到山上的小树林，后来又辗转来到了一个村子里。村民们出于对彭湃的感激和敬佩，都拼死隐藏和保护小彭士禄。

后来，彭士禄被送到澳门的祖母家中。祖母一家生活困难，小彭士禄很懂事，不吵不闹也不叫苦，他帮着大人糊火柴盒、粘胶鞋维持生计。

1931年,彭士禄的七叔彭述要带他一起去中央苏区瑞金工作，途经汕头一个镇上的寺庙，那是红军的一个据点,七叔让彭士禄乖乖等他别乱跑，他上趟厕所就回来。可彭士禄左等右等，却再也没有见七叔回来。

小彭士禄先后被送到山顶的阿妈家和山下一个打渔的阿爸家里躲藏，后来又在老百姓家里轮换着住，跟着他们学干农活。每到一家，见到年长的就叫爸爸、妈妈，见到年纪小的就叫哥哥姐姐，随着他们的姓。彭士禄长大后，自己也记不清到过多少人家，姓过多少姓了。

后来,有个叫陈永俊的红军哥哥想托两位去瑞金的同志把彭士禄送到瑞金,可半路上那两位同志被捕牺牲了,彭士禄又被送了回来。

彭士禄记得在陈永俊哥哥的家中住了很长时间，他叫陈妈妈潘舜贞为“姑妈”。后来潘舜贞为了保护小彭士禄，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潘舜贞对陈士禄特别好,虽然家里很穷，还是让他读了半年书。而且好不容易过年能有些肉吃,潘舜贞就把肉留给彭士禄吃,让自己的女儿啃骨头，彭士禄推让不过，眼里噙着泪花吃完了。

1933年，国民党反动派得到消息，包围了陈家，彭士禄和“姑妈”潘舜贞都被关进了潮安监狱。在狱中，潘舜贞受尽酷刑，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但她始终一口咬定彭士禄是自己的孩子。狱中的难友对这个“小萝卜头”也特别疼爱，他们凑钱给衣不蔽体的彭士禄做了一件红格子小短褂和蓝格子小短裤，有空就给他讲故事、唱革命歌曲。

后来，彭士禄和监狱里的其他“红小鬼”一起被关到石炮台监狱，在那里他是年纪最小的，受尽了折磨：饭里都是沙子、虫子；身上爬满了虱子；从冬到夏盖的都是一个破麻袋。

由于国民党在《广州民国日报》上刊登了捕获“共匪彭湃之子”的照片，激起了民愤，人们纷纷指责国民党把一个8岁的孩子当成战利品关在监狱里。迫于舆论压力，彭士禄被送到广州感化院(少管所)，在这里他差点丧命:他得了一种怪病,全身像瘫痪一样站不起来，连上厕所都只能爬着来回。在感化院，另一个红小鬼告诉他，七叔彭述和哥哥陈永俊都牺牲了。

一年以后，国民党实在找不到罪名，只好将彭士禄无罪释放，彭士禄流落街头乞讨为生。海丰县的农民知道后，不忍烈士的遗孤流浪街头，急忙四处寻找，把彭士禄接回了家乡。

可没过多久，11岁的彭士禄又被国民党抓进了潮安监狱。这次，奶奶周凤通过多方努力，终于把彭士禄营救了出来，并送到香港上学。

此时彭士禄已经长大，他听说了自己的身世，想为父母报仇，便悄悄地一个人跑回广东，参加了当地的人民抗战游击队，也就是东江纵队。

1940年，周恩来派副官龙飞虎将彭士禄接到了延安。在延安，彭士禄先是被分配到青年干部学校少年班学习，后来又进入延安大学中学部学习。彭士禄积极参加劳动锻炼，学会了打毛线、打窑洞、打草鞋、弹棉花、做牙刷，还当过护士。后来，彭士禄回忆说，自己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就是在延安时期学会的，这种精神成了他以后在科学研究中战胜各种困难的法宝。

童年这段生死无定，颠沛流离的经历在彭士禄的心中点燃了仇恨的火苗，更播撒下了爱的种子。陈士禄后来回忆这段经历时，深情地说:

“从成为孤儿直到延安，我在几十位老百姓家里住过。他们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我一点也没有缺失家人的那种亲情和爱。”

“我虽姓‘彭’，但心中永远属姓‘百家姓’。”

“我对老百姓永远感到内疚,无论我怎样地努力,都感到不足以回报他们待我的恩情。”

中国第一艘核潜艇

三、一头垦荒的牛——责任与担当

1、“只要祖国需要”

1951年，彭士禄以优异的成绩选派到苏联留学，先后在喀山化工学院化工机械系和莫斯科化工机械学院学习。在异国他乡，彭士禄常常想起蔡妈妈（蔡畅)的嘱托:“打天下靠我们,搞建设要靠你们了。”他发奋学习,晚上从来没有在12点前睡觉的,所有功课都是5分。

1956年，正当彭士禄获得“优秀化工机械师”称号，想回国参加建设，一展抱负的时候,访问苏联的国防部副部长陈赓大将找到他，传达了周总理意见,希望他改学国家急需的原子能、核动力专业。当陈庚关切地问他：“愿意改行吗?”彭士禄毫不迟疑地回答:“当然愿意,只要祖国需要!”就这样，刚毕业的彭士禄又转入莫斯科动力学院攻读核动力专业。

1958年4月,彭士禄学成归国。1958年6月13日，中国第一个核反应堆达到正常运行水平。聂荣臻向中央建议，启动研制可携带导弹的核潜艇。1958年6月18日，召开了第一次关于研制核潜艇的会议。1958年8月，中共中央下发了《关于发展海军潜艇新技术问题》，核潜艇工程代号为“07”工程，后改称“09”工程。1959年10月，毛泽东发出号召:“核潜艇，一万年也要搞出来！"

……

1962年，因为三年经济困难，加上苏联撤走专家，中央决定先搞原子弹，暂缓核潜艇研制，抽调核潜艇动力设计的大部分骨干力量充实原子弹工程,只保留一个50多人的核动力研究室，由彭士禄担任研究室主任。

这50多人中，大部分是刚毕业的大学生,而且专业也“不对口”，主要是锅炉、化学、机电、物理等方面的。彭士禄只好和其他专家一起，用了2年时间，“突击”讲授反应堆物理、热工、结构、自动控制及动力装置等5门课程。大家常常早上5点起床,学习研究到深更半夜。

没有资料、没有外援，大家就想尽办法从各种渠道搜集资料和信息：报纸刊物、参观过的苏联核动力破冰船，甚至还包括了一名中国外交官从美国带回的、售价仅1.95美元的高精度华盛顿级战略导弹核潜艇的玩具模型。

1964年,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1965年3月,中央决定核潜艇的研制重新上马，由彭士禄负责核动力的总体设计。

1966年，核潜艇工程进入攻坚阶段。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全国大动乱的年代，核潜艇的研制工作面临再次搁浅。当时参与研制工作的科研机构遍及20多个省市，承担研制生产任务的工厂有上千家，很多工作都受到影响，甚至停顿了下来。聂荣臻此时已被诬为“二月逆流的黑干将”，遭到批判。他不顾身边工作人员的阻拦，立即召开协调会议，规定任何人不准以任何理由阻挡核潜艇的研制工作，不准以任何理由停工停产。他说：“就是戴手铐，核潜艇工程我也抓定了！”

此时，彭士禄个人和家庭也受到很大冲击，在他的家乡——广东海丰县突然掀起一股疯狂的反彭湃浪潮：彭士禄96岁高龄的奶奶周凤遭到批斗，关进了地牢；弟弟彭洪被抓走批斗后再没有回来，失踪成谜；堂兄彭科被蔑刀割砍下头颅，挂在城头示众3天；叔叔彭劲遇害……

彭士禄本人也被当作“反动学术权威"遭到批斗。彭士禄默默地承受了这些打击和屈辱，甚至在向周总理汇报工作时，只字不提。作为中国第一艘核潜艇的总设计师，他明白自己身上的千斤重担，他在建造核潜艇的事业上忘我忙碌着，他说:“我还是要做工作的。我不怕别人批我，我不会离开我的工作岗位。我一生也离不开核事业！”

夜以继日的忘我工作和没有规律的饮食终于让彭士禄病倒了。在调试现场，他突然面色苍白、疼得大汗淋漓，医生诊断是急性胃穿孔，立即在工地现场为他实施手术，切除了四分之三的胃。手术时，医生还发现他的胃上还有一个穿孔但已经自愈的疤痕……

2、“彭拍板”与“彭大胆”

“干事业就要有点冒险精神，只要三七开，有70％的把握，就可以干。不然，都准备好了，还要我们干什么？”

——彭士禄

1970年12月26日，我国自主研制的第一艘核潜艇——6000吨级的401号成功下水：从开始大规模研制到成功下水，仅用了2年时间；从陆上模式堆实现满功率运行到成功下水则只用了4个月，这在世界科研史上是个奇迹。这除了与广大科研工作者只争朝夕的忘我工作有关，也与彭士禄的敢于“拍板”，勇于担当有关。

当时由于没有任何经验可供借鉴，也没有外来技术援助，很多工作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不可避免会出现很多分歧和争论。彭士禄总是在兼顾安全的前提下注重效率和进度，关键时候敢于担当，勇于试错和“拍板”，因此也有了两个外号:“彭大胆”和“彭拍板”。

按照国外惯例，核潜艇的核反应堆在正式装备之前，要先模仿水下环境建造一个一模一样的陆上模式反应堆，试验成功后再装入核潜艇。当时对于要不要建核潜艇陆上模式堆,出现了两种意见。有人认为,建造1:1核动力模式装置“花钱太多”、“不值得”，彭士禄认为我国没有反应堆设置和核动力装置试验运行的经历，应当尊重科学规律。时间紧迫，他拍板决定:建造陆上模式堆可以验证设计、摸索可探核裂变的规律、考验材料设备、培训艇员，必不可少，而且与潜艇研制同时进行，节省时间。

3.“短裤专家”、“赤脚部长”

彭士禄

彭士禄不仅是我国的“核潜艇之父”，还是广东大亚湾核电站的筹建总指挥，组织建造了中国第一座商用大型核电站——秦山二期核电。

他曾任造船工业部副部长兼总工程师、水电部副部长兼总工程师、广东省委常委、中国核潜艇第一任总设计师、中共十二届中央候补委员、第八届全国人大常委。

在人们眼中，彭士禄是个“高高在上”的大专家、大学者和大领导,但在实际工作和生活中，他却十分平易率真。

有一次，记者按约好的时间上门采访彭士禄，去之前特地郑重地穿上正装。等他敲开门，却吃惊地发现自己要采访的位“大人物”正穿着背心短裤,赤脚踩着地板,趴在书桌上专心致志地演算着他的数据呢。看到记者，彭士禄这才不好意思地想起来，自己忙着出数据赶工程，把采访的事情给忘了。

彭士禄对待自己下属也没有一点架子，在工地时，只要工人朋友需要和看上了，他的东西，小到打火机，大到烟、酒、茶，随时可以自取。曾经有一位在核潜艇上工作过的老钳工得了重病,唯一的心愿是想见见老领导彭部长，彭士禄接到他家人的电话,立即驱车百余里去医院探望。

辽宁葫芦岛造船厂有一位工人病逝了，家中留下6个未成年的孩子和一位七旬老母，生活一下子陷入困境，他的妻子找到彭士禄，希望组织上给予照顾。彭士禄听完她的述说，当即翻遍了所有的口袋，把身上的钱都塞到她手里。后来，彭士禄还和其他几位领导商量，分别认养了这6个孩子。有一次，他还步行了5里地，提着学习用品、水果和衣服等东西去看望这家人，当他满头大汗地出现在门口时，一家人都开心地围了上去，像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

彭士禄就是这样一个人，他阅尽人生坎坷，却永怀赤子之心；历尽世间苦难，却以大爱回报人间。他继承了父亲彭湃舍一身以利天下和敢为人先的情怀和担当，延续了海陆丰几十位“爸爸”“妈妈”最朴实深沉的人间大爱。

“我的心愿就是，希望我们的祖国更加强大。”——彭士禄

2021年3月22日12时36分，彭士禄在北京协和医院逝世，享年96岁。这一生，他践行了自己的铮铮誓言：“如活着能热爱祖国，忠于祖国，为祖国献身，足矣！”

国士百年，世人缅怀。彭老的百年传奇人生，历经了中华民族从艰难生存、奋起直追到复兴强盛的沧桑历程。

回首47年前——1974年8月1日，当84岁的朱德委员长望着披波斩浪的“长征一号”入编中国人民海军的战斗序列时无比激动，他问身边陪同检阅的海军司令员肖劲光:“这是我们自己研制建造的吗?”肖劲光兴奋地回答:“是的,总司令。没有一个零件是进口的！”

《左传》中有这样一句话:“国士在，且厚，不可当也（有才德盖世的国士守卫，且人数众多，不可抵挡）”，正是因为有彭士禄这样勇于拼搏、敢于担当的科学家和科研工作者，才使中国的强军强国梦得以实现，他们是国家的脊梁，是中国人傲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底气和基石。

参考文献：

《陆丰革命史》:叶左能、邱海洲， 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 2003；

《海陆丰历史文化丛书》:广东人民出版社, 2013；

《感恩百姓 回报社会——彭士禄院士回忆实录》:叶娟、杨新英；

《我与彭伯伯的一段真情往事》：黄海燕

#我眼中的中国科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