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辅助人员后悔（中国首例）

1986年，陕西汉中一名名叫蒲连升的医生，因涉嫌帮助他人执行“安乐死”被死者家属告上了法庭。要知道，直至今天“安乐死”在以“孝道”文化为核心的我国仍然是一个禁忌话题。因此，当时这一事件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

那么，蒲连升医生为何会冒险给别人执行“安乐死”，法院对此又会如何宣判，蒲连升为何最后回忆起这件事，坦然“很后悔，就算给我100万也不会再干”？

病人提出安乐死，帮还是不帮

1986年6月，蒲连升医生所在的汉中市传染病医院收纳了一位病人，这位病人名叫夏素文，两年前被医院诊断出患有“肝硬化腹水”。尽管已经在汉中市传染病医院医治了很长时间，但是因为病情严重，夏素文的情况并没有取得有效的好转。

随着发病频率愈加频繁，夏素文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经常半夜被病痛折磨得大喊大叫，有时忍受不了，甚至拿自己的头一直撞击床板或者墙面。

一直守候在身边的大女儿忍受不了母亲如此痛苦，跑到蒲连升面前，询问自己母亲的情况。然而蒲连升给出的答案却让她心如死灰，母亲的这种病无法根治，甚至会不久于人世。

老人的大女儿立即联系了弟弟王明成，一直以来，王明成都以为母亲得的不过是普通的小病，吃几服药就可以治愈，他不知道的是，这些说法是他的母亲为了不让他担心，故意让他大姐撒的谎。

如今母亲将不久于人世，她也不得不向王明成坦诚。王明成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孝子，母亲之所以隐瞒，也是知道儿子如果得知自己生病，肯定会放弃工作照顾自己。果不其然，当王明成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即向公司请假回到汉中探望母亲。

来到医院后，王明成被母亲严重的病情给吓到了。只见母亲全身都肿了一圈，尤其是腹部格外凸出，看似“发福”的身材，却搭配了一张萎靡苍白的脸。

由于病情恶化得十分严重，夏素文有时会因为疼痛直接抽搐的晕过去，而肝硬化腹水导致的大小便失禁也让老人倍感羞辱。

这天，老人醒来后看到自己的儿子守在身边，并没有惊讶，而是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他说道：“明成，你让妈赶快走吧，妈是在受不了了，我太难受了，太难受了”。

王明成当然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她想一了百了，可是王明成却不愿因就此放弃，他再次找到蒲连升医生，乞求他想办法治疗母亲。然而蒲连升给的答案并没有改变，夏素文的这种情况，确实是无药可医。

王明成不是不知道这个答案，但是他还是期盼蒲医生能给他一个希望。当他亲耳听到这个答案后，他彻底绝望了。此时此刻的他，格外孤独迷茫，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母亲的病痛，他无能为力。他只能回到母亲的床边，紧紧握着母亲的手，希望能够为她分担一些痛苦。

然而当半夜时分，母亲突然惊醒，痛得在地上打滚嚎叫，把大小便弄了一地时，他的心就宛如被人捅了一刀一样，更让他难受的是，这种感觉就像受刑一样。只要母亲发作一次，他就痛苦一次。身心上的痛苦让王明成最终下定了决心。

王明成找到蒲连升，沉重地说道：“蒲医生，让我妈安安静静地走吧，我不想让她每天都这么煎熬了。”

作为夏素文的主治医生，蒲连升甚至比王明成还了解，夏素文每天承受的痛苦，他不是没有想过王明成的提议。但是作为医生，他必须坚守自己的底线。而且安乐死在当时是违法的，他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蒲连升只能拒绝王明成的提议，并把他赶了出去。

违法执行安乐死，医生收到法院传票

蒲连升不是不想给王明成开具安乐死的药物，但是当时的社会道德以及法律都不允许他这么做，因此当他把王明成赶走后，他的内心也备受煎熬。

第二天一早，蒲连升因一夜难免，就早早地来到了医院。他刚走到楼道，就发现了王明成蹲在了自己的办公室前。看到蒲连升后，王明成直接奔着蒲连升跑了过来。然后又开始向蒲连升乞求对自己的母亲执行“安乐死”，蒲连升看着神情憔悴的王明成，就知道他昨天晚上肯定是又陪着老人家熬夜了。

此刻，他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只要自己点点头，那位病床上的老母亲就可以不再忍受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而眼前这个可怜的中年人也可以回归正常的生活。这难道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吗，然而这种想法立即又被法律与道德给死死的压下了，他不敢想象如果答应了，自己会面临怎样的舆论压力，甚至是刑事处罚，考虑到这些，他再次拒绝了王明成。

然而对于王明成而言，他每和母亲多待一晚，就要看母亲每天因病痛被折磨的死去活来，这只能让他更加坚定结束母亲痛苦的想法。果然，第三天，王明成又开始在蒲连升的办公室前蹲守。

看到蒲连升后，王明成这次更加激动，直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地向蒲连升说道：“蒲医生，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不要让我母亲这么痛苦了。我保证所有的责任我自己一人承担，求求您开药吧。”

看到王明成如此恳求，蒲连升内心再次动摇，他不忍心看着病魔把这一家子折腾得死去活来。于是，他长舒一口气，回了一句：“好，我开”。

安乐死的药物其实在医院日常中也经常用到，只是剂量不同，一般情况下也不会致死。蒲连升开出如此大剂量的药方，任何一个医护人员都能看出这是致死量，因此，这种药方需要病人或者病人家属签名，以确保病人知道用药的危险性。

蒲连升开出药方后，王明成和妹妹王晓琳都在药方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而当他们拿着药方去药房取药时，护士还是被吓了一跳，为了避免意外情况的发生，药房的护士亲自拿着药方去质问蒲连升。

蒲连升又只好向护士解释说明，夏素文的情况不容乐观，病人家属每天看到病人被折磨得死去活来，这不仅仅是病人家属的请求，也是病人本人的意愿，而且他也按照流程，让病人家属签过字，因此不用担心。谨慎的护士还是没有选择把药直接给王明成兄妹，而是交给了蒲连升。

由于给夏素文注射的药物属于特殊针剂，因此需要院方以及病人家属双方在场，而且主治医生不能亲自为病人注射特殊药物，必须经过其他人检验确认注射。

为此，蒲连升不得不找到医院的实习护士蔡建林，计划让她完成注射。然而蔡建林作为卫校毕业的医学生，刚拿到药方就看出了这个药方存在着问题。

于是她直接拒绝了这次辅助注射任务，然而医院的规则让蒲连升不得不按照流程去走，蔡建林必须承担起这个注射任务才行。蒲连升“威胁”蔡建林到：“可以，如果你不完成注射，那你还是回你的卫校去吧”

为了能够继续在医院工作，蔡建林不得不服软。随后蒲连升又叫上王明成兄妹，在这对兄妹的监督下，蒲连升指导蔡建林完成了对夏素文的药剂注射。老人从此以后，可以永远告别痛苦，这个家庭也终于解脱。

就在蒲连升以为自己完成了一件善举的时候，他却意外收到了一张法院的传票。看着这张传票，蒲连升内心开始忐忑不安起来，那么，法官究竟会如何判决，蒲连升又会受到怎么样的影响呢？

永远弥补不了的伤痛

夏素文离世以后，所有外界的人都以为她是不治身亡，只有王明成兄妹和几个医护人员知道夏素文是被执行了安乐死。

有一天，夏素文的大女儿听到护士讲自己的母亲是被执行了安乐死，她顿时十分气愤，直接把矛头对准了母亲的主治医生蒲连升身上。1986年7月，夏素文大女儿以故意杀人罪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法院追求蒲连升的刑事责任，法院开始传唤蒲连升，并对他依法实施拘留。

在法院的调查过程中，事情的真相逐步显现出来，不仅仅是蒲连升被捕，夏素文的儿子王明成也被拘禁。当记者们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在社会上进行报道后，这一案件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

有不少人对于王明成的做法表示理解和支持，同时，也有不少舆论声音坚持认为王明成此举极为不孝。由于安乐死当时在我国尚属违法行为，因此法院一时间也陷入了人情与法理的两难境地。

为了给公众一个合情合理的判决结果，法院不得不暂时控制王明成与蒲连升，同时加大力度搜集有关此次安乐死的具体细节。蒲连升因此在看守所中待了近两年时间。

为了澄清自己的冤屈，蒲连升开始向法院提起上诉，认为自己所执行的所有步骤都是符合医院流程的，自己帮助夏素文执行安乐死，并非是为了谋私利，而且也是征求了病人以及病人家属同意的。

针对蒲连升的上诉，法院最终经过长时间的调查，认为蒲连升没有故意杀人嫌疑，因此做出的判决文书如下：被告人蒲连升实施安乐死的动机是道德的、纯洁的，不存在故意杀人，而病人也属于正在忍受难以忍受的疼痛这一条件，蒲连升实施安乐死的对象也是合适的。

法院最终的判决结果是蒲连升无罪释放，尽管后来检察院进行二审上诉，但二审判决结果依旧是维持原判，蒲连升的冤屈也终于洗刷干净。

夏素文的大女儿后来确认了安乐死的要求是老人的遗愿，因此也未再继续对蒲连升提出诉讼。

尽管蒲连升终于清白了，但是一年多的牢狱之灾让他的生活还是发生了翻天彻底的变化。本来应该升职提干的他因为此次安乐死行为被迫中止，而同事们以及一些社会舆论仍然坚持认为他是收受了王明成贿赂，故意杀人。

这种舆论导致蒲连升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甚至有些亲戚都与他断了联系，蒲连升的生活一时间黯淡了下来。

后来，蒲连升在接受中央电视台主持人采访时，记者问他:“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你还回选择继续给夏素文执行安乐死吗？”

蒲连升回答道：“我很后悔，如果他们再跪下，即便给我10万、100万，我也不会再干了。”

蒲连升被这件事伤透了心，没有国家立法保护的行为，最终所有的责任与舆论压力都要让他一人承担，这些已经把他压得喘过不来气。

蒲连升案件的发生尽管没有彭宇案影响那么深远，但是也让很多医护工作者投鼠忌器，如今愈加紧张的医患关系可以说就是这样的案件层层叠加的影响。

我国对于安乐死之所以不推行，主要是考虑到有人可能会通过安乐死合法化进行一些非法活动，届时将会给人们带来不可预估的危害。

然而这样的结果，确实也导致了很多患者在生命尽头尝遍了病痛的折磨。因此，关于安乐死的立法，相信未来一定会有更加完善的处置方法。

巧合的是，在夏素文被执行安乐死后，后来夏素文的儿子王明成因为过度劳累也患上了绝症，他和当初他的母亲一样，在病床上痛苦到死去活来。

巨大的痛苦让他难以忍受，为此，他不得不去求自己的主治医生给自己执行安乐死，然而有蒲连升这个典型案例在前，根本没有医护人员再敢给他执行安乐死。王明成只能在病痛的无尽折磨后，离开人世。

夏素文母子的经历不得不让人唏嘘。那么，对于安乐死，你又是如何看待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