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教育”这个话题，你会不会有点焦虑？看到铺天盖地、无孔不入的××辅导、××在线教育、××AI课、××名师1对1、××而思……会不会想给孩子报个培训班？
“一个国家，如果基础教育成为资本逐利的竞技场……那是对教育的玷污，是对国家未来的损毁。”
2021年全国两会期间，全国政协常委、浙江省知联会会长、杭州师范大学原校长杜卫，提交的题为《净化基础教育环境 遏制资本对基础教育的侵蚀》的大会发言，一下子在网上引发了热议。
“论年龄，我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父辈，是孩子们的爷爷辈，每次看到你们年轻人，为了孩子考个好学校，焦头烂额，心情焦虑，看小朋友们大大的书包，厚厚的眼镜片，没有周末，补习班一个接一个，我就非常痛心。所以我连续多年关注了这个话题，多方调研，积极发声。我已连续三年追踪这个话题，也连续三年提出相关提案建议。”
昨天，我们专访了杜委员，听听他的担忧和建议。
基础教育为何这么受资本“青睐”，成为资本逐利的竞技场？
“有没发现，社会资本越来越热衷于基础教育的产业投入，面向中小学生的各类教育培训机构、各类教育书籍、各种在线教育项目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家长们心情也很复杂，既痛恨，又焦虑，孩子们因此在正常课业内平添了许多负担，给身心健康带来严重影响，甚至有家长放着正常的学校不去，带孩子上各种辅导班，这其实对学校的教育教学，冲击非常大。”
因为工作的关系，杜卫曾参加过某省文化产业领军人物评审：“其中有至少5个项目，是面向中小学生的教育类课程平台，主体全是企业，投资基本上都超过千万。”
他说，这种现象的形成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是主观因素。“资本是逐利的，哪里有钱赚，谁的钱好赚，钱就往哪里投。”
从客观原因看，首先一个原因是优质教育资源有限，大家都想往好学校挤；其次是家长们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理作用；还有是目前对教育培训机构，没有形成统一的管理体系。“在工商部门注册，找个场地、找几个老师，就可以从事教育培训了，培训内容，师资力量等，居然不需要教育主管部门的审核批准？当然，也没有必要避讳，这其中也存在腐败的问题。”
“总书记强调，教育必须坚持公益性原则，近年来，我国在基础教育方面有了很大发展，为减轻学生负担，国家也出台了很多举措。可尽管如此，校外培训乱象还是愈演愈烈，不仅导致教育焦虑，并逐渐侵蚀基础教育。”
杜卫说，基础教育是一个国家人才培养的基础性工作，具有鲜明的公益性质，关系到国家教育方针的落实和儿童青少年健康成长，以及国家人才战略的实施成效。
“资本‘青睐’基础教育，不但加重学生学业负担和学生家庭经济负担，而且这些校外教育机构、读物和项目的内容良莠不齐，基本上以超前教育、过度教育的方式追求盈利目的，对于国家教育方针的落实造成一定程度冲击，必须引起我们高度警惕。”
杜卫说，他也看到，“教育内卷化、教育焦虑”这个话题成为了今年的热词，看到不少代表委员提出意见建议，也听到了另外的声音。
比如有人就提出，不能对教育机构赶尽杀绝，要为他们的发展创造条件；有人提出，教育培训是产业，产业有产业的自身发展规律，不应过多干涉。
这些说法有一定道理，但是陷入了误区，有两个观念需要纠正。
一个是“新发展观”问题。
进入新的发展格局，我们的发展理念、观念也要改变。进入“十四五”，更加突出对民生、生态环境、共同富裕的关注，更加强调发展的公平、正义。
在这样的理念指引下，我们发展教育事业，要更加强调以人民为中心的理念。发展教育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接班人；必须要警惕市场化思维，防止资本对教育的侵蚀。
一个是“政府兜底、各凭本事”观念问题。
有人就认为，普通老百姓可以去政府兜底的学校，如果你有钱，可以掏钱追求更高质量的教育。这也违背了我们国家教育事业的初心。
“十四五”规划提出打造“高质量的教育体系”，这种教育体系最终要靠财政投入，不是靠资本投入。资本投入下的教育体系，不是高质量，而是高收益、高回报。
这些模糊认识必须要说清楚、讲明白，决不能似是而非，误导公众。
杜卫说，一个国家，如果基础教育成为资本逐利的竞技场，如果中小学成为盈利机构，如果教师一心想着钱，那是对教育的玷污，是对国家未来的损毁。
资本的诱惑力总是很大的，改变当下“资本为王”“利益为王”的认识，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所以今年他提交了《净化基础教育环境 遏制资本对基础教育的侵蚀》的发言材料，表达了“五个担忧”——
补课机构向网上转移已成趋势，并有特级教师或教授级教师加盟，孩子们课外学业负担加重、家长经济负担加重是必然结果。我担忧！
我在当当网查了以“满分作文”为名的书籍就有几十种之多，而且销量很大。这些销量很大的书未必都经过严格审查，给孩子们看是否合适？我担忧！
有的民办学校从校名、校园建筑风格到课程甚至餐饮全方位模仿西方贵族学校，收费高得惊人，这同我国的国情格格不入，到底是要培养什么样的人？我担忧！
有的培训机构或书籍发行商与教育行政部门或者学校领导、老师勾结，竭力推销他们的产品，容易诱发教育领域腐败。我担忧！
一些民办学校、社会培训机构和出版商以高薪利诱公立学校教学经验丰富的教师，一些民办学校的校长年薪已经过百万，有的特级教师薪酬也很高，长此以往可能会在基础教育界形成过度讲报酬、轻奉献的不良氛围，不断腐蚀基础教育教师的职业精神。这是我最担忧的！
杜卫建议，国家在制定“十四五”规划时，要重视“净化基础教育环境，遏制资本对基础教育的侵蚀”，为我国基础教育的高质量发展、为我们下一代健康成长，营造干净、健康的环境。
建议有六个方面：
一是关于民办学校。
尽快出台进一步规范义务教育阶段民办学校的设立和发展的政策。
二是涉及教育机构审批和管理。
把对以中小学生为主要对象的各类教育机构的设置审批和经营监管权，归属各级教育行政部门，并实行高一级统一管理，确保中小学校正常教学秩序不受冲击，确保国家基础教育的目标和政策落实。
三是关于教育机构的收费。
各种面向中小学生的教育类机构，凡涉及学校教育教学内容的，必须以按成本收费的原则经过审批，以体现基础教育的公益性。
同时各种以中小学生为主要读者对象、内容与中小学课程相重叠的书籍，出版前须经教育主管部门组织的专家审查，否则一律不得出版。
四是对校长老师的要求。
中小学不得整体引进校外机构提供的收费教育项目和与课程教学有关的书籍，教育主管部门干部和中小学校长、教师不得在各种线下线上的社会教育机构兼职。参与中考、高考命题和阅卷工作的人员在五年内不得编撰与学生考试复习相关的各种资料。
五是给教育主管部门提要求。
教育部以及各级教育行政部门，要加快开发供中小学生免费使用的线上学习资源库，为学生提供优质、全面、安全、高效的教学辅助服务。
六是加大法律法规保障。
加大《教师法》执法力度，确保教师各项权益的落实。在教育界大力倡导优良师德师风，增加对师德师风优秀教师的表彰数量。
“千万记住，教育，一定是公益的！”
记者 | 殷军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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