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律师（律师与实习律师之间为什么如仇人见面）

作者：知乎 月姬魔夜

一

最近似乎挺流行关于实习律师的新闻，李正国律师建议将实习律师实习期限延迟至2年，成功地吸引了一大波仇恨。

还有另外一个姓李的，李庆亮，因为实习考核没过关把律协告了。

以及前几天还看到个律师与实习律师闹矛盾。

大概的剧情是，某个实习律师熬完实习期执业之后，就向律所提出辞职。

他的指导老师十分愤怒，连着在微信上问候了几十次该实习律师的母亲的某一器官，还十分严谨地纠正了笔误，可见该律师的专业素养。

他所在的律所也发了公告，说因这位刚执业的助理不告而别，已经申请劳动仲裁。

还有几年前，出行要乘高铁还因试图跟他人免费换铺未遂要感叹一番世风日下的微博大V易胜华律师创新地开启了向实习律师收费的模式。我相信一定不是因为易律师之前没给实习律师买社保而被成功维权。由于我自己也很讨厌被人@，所以这里就不@他了。

这法治进程实在太快，让人不得不感概律师行业的基本矛盾已经从合伙人之间的矛盾，转变为律师与实习律师之间的矛盾。

二

法律上说，实习律师跟律所签的是劳动合同，建立的是劳动关系，一切都要依法。要高于最低工资标准，要有五险一金，要产假和双休，要有劳动者该有的一切权利，没毛病。

但是现实里面，律师行业永远流传着一个段子：请一个司机，至少开五千月工资；请一个会开车要实习的律师助理，按当地最低工资标准也一定能找得到。

别嫌实习期长，实习的一年多真的学不到什么东西。

法律这行业更讲究传帮带的传统和氛围，按我国法学教育与实务操作之间的鸿沟，不管是律师还是公检法，不管新人是本科毕业还是硕士博士，入行之初都只能靠老人带新人，手把手地教。起步期的工作内容也基本都是在内归档，在外跑腿，先熟悉一段时间的业务流程，然后才开始由简入繁，拿案件练手。

警察职业的新人期要看具体警种，差别较大；但不管检察官还是法官，任职以前至少要先跟着前辈学两年，在司法改革之后五年之内能入额都算运气好。

所以律师实习一年多就能执业，门槛真的极低，无论一开始的李律师出于何种动机，延长实习期这个论断，都还是有一定理据的。

但问题是，体制内的公检法，不管教的有没有心，学的有没有意，多年以后新人熬成老人，见到当年的带教老师至少也得恭恭敬敬叫声“大哥”“大姐”。然后打成一片。

但是资深律师带实习律师，往往熬不到多年以后，有仇一般在实习律师执业后就马上报了。多年以后再相见，大家都担心他们打成一片。

律师和实习律师要是能沦为朋友圈的点赞之交，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都是师徒，怎么体制内外差别就这么大呢？

三

这还真跟体制有关。

体制内，大家都是纯洁的为人民服务的同志关系。哪怕新人生性愚钝，多年后仍然是个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的佛性助理，也不会伤到同事间的和气。

但是律师和实习律师却是复杂的为人民币服务的雇佣关系。

这种复杂可不是律所会议室凌晨六点的那种复杂关系，那种一点也不复杂。

借用一下这两天流行的一句法谚：在律师法乞丐般的眼里，每个律师都长了张饿死鬼的嘴。律师行业充满了仇恨，归根到底是资本主义的劣根性造就的。

体制内的助理，生老病死全是国家负责，国家对助理的唯一要求是不犯错。只要你考上公务员，国家必对你不离不弃。

但体制外的实习律师，工资保险卡座年终奖全是由他的律师负担，这一来，律师的要求可就多了。要吃苦耐劳，要灵活懂事，要创造价值，要文笔好，要卖相佳，一个合格的实习律师可以胜任清洁、司机、采购、打印、公众号营销、外卖和出气筒，有些律师还要求实习律师既能干又能干。

逼得实习律师怀疑人生：我寒窗十几年，还要花几十万出国镀金，连司法考试都熬过来了，就为了进律师受这样的剥削？

四

体制内外的差距还不止。

体制内，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资源。要人脉有人脉，要学习有学习，想代表正义去中你的二，想吃吃喝喝去灰你的色。反正想做什么样的人，都找得到领路人。

体制外，如果今年律协没发口罩，那律协每个月组织的专家讲座算是唯一的福利，实习律师还得跟大批刚转正的青年律师抢座。要不然就只能关注我这种良心公众号，收藏一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去看的文章。

带教律师的指导基本指望不上，实习律师写完一篇法律意见，律师能指出错误已经算不错了，更多的是直接改完丢给你去打印邮寄，至于哪里没写好、要怎么改、为什么这样改……自己琢磨去，别耽误事就行。

律师的大部分时间用于社交、营销、讲课、应酬，割青年律师和其他实习律师的韭菜，但是跟自己带的实习律师之间除了工作交办和询问进度，基本就没别的交流了，更不用想着讨论钻研法律问题，实务案例。

如果实习律师执业后还不走，那一定是老板给的钱足够多。

五

你问我要怎么解决，我回答不了。

这样的社会问题，不是延长律师实习期就能解决，也不是要求律所和律师严格遵守劳动法就能解决，甚至不是改革我国的法学教育内容就能解决。

要是道德再沦丧一些，没准以后律师招助理时就要在合同里加上违约条款和最低服务年限了，反正体制内也是这样规定的。虽然我觉得这还不如要求收费实习来得光明磊落。

我国的法律服务行业是个畸形产物，过去几十年恶劣至今的法治环境，以及人们对法律服务就是骗钱和勾兑的呆板印象，决定了新人在这行业中很难露头，更谈不上生存，甚至资深律师也都不时地感受到生存危机，这不是简单的改变某个考核制度，或者让新人熬过新手期就能好转。

别怪律师往死里剥削助理的劳动力了，真要恨，就怨恨那万恶的资本主义吧。实习律师越水深火热，就越渴望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

所以我一直相信国家在下一盘大棋，目的是要把每届深受西方思想荼毒的实习律师都培养成为社会主义制度的死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