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3月X日,北方的春天,虽然天气已开始转暖,但天气依旧寒冷。今天是钟强在伊端国际的最后一个工作日,他来到了孙武祠,算是给自己的这次北方之行画上一个句号。自去年年中任职伊端国际的副董事长以来,一直没有很好地融入,公司业务未有实质性的进展。深切地感受到了传统民营企业互联网转型的艰难。叶鸣是与钟强同时空降伊端国际的,任职公司COO的职位,遭遇的问题有些类似,工作开展的虽然还算顺利,但也未达到集团的期望,没能顺利转正。自从来到北方后,就一直水土不服,虽然一直踏踏实实,努力推进工作,但还是没能留下来,也许在这家北方的企业也是水土不服?
“一个下不去,一个上不来”,伊端国际母公司一个高级副总裁对他们如是评价。
伊端集团是一家集高端石油装备研发制造、油田一体化工程技术服务、油田EPC工程总承包三位一体的综合性产业集团,公司在全球50多个国家设立了分子公司、技术服务站及零配件仓库,海外分支机构员工本土化率超过50%。这三个板块是独立的法人实体运作,有完整独立的组织架构,由各板块的总经理负责,总经理兼任集团副总裁。集团各相应职能单位对各子公司是归口管理,弱矩阵模式。
2015年底集团董事长提出“让中国智造走向世界”,决定成立一家子公司——伊端国际电子商务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伊端国际), 借助互联网技术及集团海外布局的资源优势,助力优秀的中国制造业企业出海,从事电力电子、五金产品、机械配件、化工产品、仪器仪表、环境安全,以及信息技术,信息咨询等进出口业务。
伊端集团决定任命公司副总裁老田来负责伊端国际电商的建立。老田是集团公司的副总裁分管运营,老田在加入伊端集团之前在外企工作,从事风电行业,擅长大项目管理,老田对质量管理和售后管理业务也很熟悉。老田对董事长这个任命很犹豫,他对互联网行业不了解,按他的的说法有点赶鸭子上架,董事长开玩笑说:“你是我们高管团队里面最年轻的了”。就这样老田开始筹备伊瑞国际电商的建设。
老田组建了一个小的核心班子(营销+运营+信息),确定了项目组核心成员,项目就正式的开始运作了。伊瑞国际组织的搭建,拟从集团各个事业部抽调相应业务人员,为了调动各事业部对这个事情的支持,董事长召集集团各单位一把手及关键管理团队成员开了个动员会,宣讲了集团新的战略方向,要求让各单位全力支持公司的这次变革项目。各部门一把手也分别在会上谈了自己对公司这块新业务的观点,并在会上做了表态,后续公司内部媒体还专门对这次会议做了报道。董事长跟半开玩笑的跟老田说,公司的人你看上谁了,我帮你把他调过来。
动员会后,各事业部陆续把人提报到项目组, 各领导把提报过来的人夸成了花,说每个都非常优秀,是原来部门的骨干。但初步了解后,实际并不如的描述那么好,有些是甚至是各单位计划优化淘汰的人,有些是跟领导处不来的人,有些是新手等等。仔细想想其实也合理, 如果是自己部门的核心骨干员工,怎么会调整一个新的组织,从员工个人的角度也未必同意。
项目组对新组建的团队做了很多工作进行了思想的统一, 统一做事情的规则,从外部请了互联网转型的老师,组织大家培训,拓展大家的思维。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团队慢慢的有了起色。走在路上,都能感觉到不同,似乎是传统的制造业里面的一股清流,是新的互联网力量。不过公司其他人,对这个新的事物也褒贬不一,更多的人在观望。
虽然有各种困难, 一路磕磕绊绊,项目还是在逐步的推进,每项工作逐步展开,客户端、供应商端的开发、物流配送模式的搭建(含海外仓)、海关业务的协同、支付体系与金融、保险机构的合作,线上平台的搭建以及新公司办公室的装修等等......经历了半年多的筹备,伊端国际完成注册,老田被任命为伊端国际CEO,公司开始运营。
“没想到还真被你们给'拱啊拱啊'地给弄起来了”,公司年会上,一个副董事长私下聊天时说。
老田被任命一周了,大家都在忙着往新的办公地点搬迁。某天,老田组织原项目核心成员参加了一个重要的会——伊端国际领导团队的成立的会议。老田简要介绍了集团的决定,欢迎老杨担任伊端国际的董事长,后面整个会都是老杨主持召开的。老杨是集团的高级副总裁,兼任伊端集团C公司的总经理。老杨是行业的专家,有60多岁了。这次开会,老杨带了个团队过来,有两个是原C公司的得力干将,还有一个是从A公司挑选的,是自己之前的老部下,主要负责市场开发的工作。这样领导团队的核心成员天然分成了两个阵营,一部分是老田带来的原项目组的核心成员,一部分是老杨带来的老部下。这个团队构成为老杨在整体团队的话语权奠定了基础。
老杨加入后,对伊端国际做了调整,在老杨看来伊端国际是贸易公司,他非常重视线下市场的推广,互联网平台就是个辅助。开始大量的招聘线下市场人员,布局海外市场,公司的人数也快速增长。线上的平台依旧是老田负责,线上和线下被分成了独立的两条线,公司的资源开始向线下倾斜。公司线上运营团队的搭建基本陷入了停滞,老杨认为这一部分并不重要。老杨也会很努力在尝试去理解互联网的运营模式,也会去参加一些跨境电商的培训,但是他似乎他更相信线下。原来项目组的成员或多或少对老杨的做法有些看法。不管怎么样,伊端国际还是在波折中一步步的往前走。“事情就是这样,往前走三步,再往后走两步”,集团某个领导事后如此评价。
项目筹备期间,项目组的办公环境挑选了一个开放的空间, 参考互联网的风格进行了简单装修。老田希望大家进入办公室就能感受到互联网的氛围,培养互联网意识。集团的保密部门对这个办公室格外关照,经常会来突袭检查。项目实施期间,加班是比较多的,某天晚上,有位同事走的比较晚,大门忘了上锁,被保密部门查到拍照取证,要罚款。为了保护团队成员的积极性,老田和核心项目组管理成员承担了下来。
伊端国际的成立起来了,项目也算完成了交付,原项目组成员及伊端国际的搬到了新的办公场所。伊端国际公司的办公场地是与海关一起共建的,共5层,一楼是海关办公场地, 二楼及以上是公司的办公场地。老田在规划办公室的时候,在顶楼布置了几个近一百平的办公室。公司目前人数还不多,主要在二楼办公区,二楼也是一个大的开放环境,办公区的两边是会议室和茶室。老杨和老田,及老杨带过来的几个领导在五楼办公。这几个大的办公室老杨选了一间作为办公室,并在办公室胖旁边选一间面积稍小的办公室午休。老田选了也选一间当自己的办公室,其他的领导两个人共用一间办公室,三楼和四楼空闲。
伊端国际剪彩的那一天,邀请了集团的董事长、总裁、副总裁及各子公司的总经理参加。集团董事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讲,并提出了对伊端国际的期望。剪彩后,集团董事长一行参观了伊端国际。从公司出来,董事长的脸色是黑的。当天晚上董事长召集老杨和老田开了个紧急会议,问题的导火索就是这几间办公室。董事长认为这不符合集团的倡导的“奋斗者”的价值观, 初创企业千头万绪,应该戮力同心,艰苦奋斗,杜绝享乐主义。第二天老杨和老田就对办公室进行了整改,从顶楼搬到了三楼,把三楼较大的办公室也进行了分割。
这件事没过多久,老田就被调回了集团,继续分管集团的运营工作,原来跟老田一起到伊端国际的负责运营的同事也跟老田一起回到了集团的运营中心。董事长把分管采购的副总裁老王调到伊端国际担任CEO,把集团的人资总监老何也一并调到伊端国际,担任常务副总分管人力工作。同时安排集团营销团队的一个副总到伊端国际负责营销的工作,原来老杨带过来的几个人向新来的营销负责人汇报。
老杨毕竟没有互联网运作经验,原来的工作经验反而成了他对新事物的接受桎梏,集团董事长其实对这一点很清楚,项目实施期间,就一直在安排人力资源部在寻找担任过电商行业的管理精英,不像杭州、北京、上海,北方的这座小城市招聘互联网的人才还是很困难的。面试了几个候选人后,董事长算是找到一个相对合适的人选。钟强毕业于名牌大学,国际工商管理硕士,曾担任某化工业互联网平台的总经理,有多年互联网运作管理的经验。叶鸣也是这个时候加入伊端国际的,他是原来是某海外知名品牌机械装备中国区的运营总监,做事情踏实务实,按部就班。钟强加入伊端国际后担任副董事长,叶鸣担任运营总,老杨依旧是董事长,每周是老杨去参加集团的会议,回来后宣达集团指令。
领导班子的基本分工是:老杨主要分管市场开发的工作;CEO老王除了负责公司日常运营行政类工作,分管供应商开发;新来的COO叶鸣负责采购、仓储、物流、质量、售后等的运作管理;钟强分管线上平台的运营和建设;每一个板块都由具体的总监负责运作和执行。另财务总监是集团派来的,汇报给伊端国际CEO老王和集团分管财务副总裁。
3.1.1 钟强加入后,开始着手线上的调整跟运作。第一件着手做的事情,就是线上平台进行改版。亲自带领UI设计师调整首页风格和布局,并在首页添加了几个板块(这几个板块基本跟加入伊端国际前所负责的另一个工业品平台一摸一样),要把运作理念展现在首页上。实际要完成这些新增板块业务落地,还需要大量的工作要做,目前公司的能力还不足以支撑实现,除了资源还需要时间。钟强依旧决定保留,暂时以文字介绍实现理念的宣导。钟强对于改版带来的平台的开发工作,也亲自主抓,平台的主框架是外包供应商团队开发的,钟强就亲自跟供应商交流,跟踪管控供应商的开发进度。
同时,伊端国际的自有的技术开发团队逐步搭建。在这个北方的小城市不仅互联网的高端人才难以招聘,开发工程师同样有很大的招聘难度。做了几次集团董事长的工作,终于同意在集团下辖北京分公司开辟一个办公区域,给研发团队办公使用,解决招聘困难的问题。并招聘了一个CTO,逐步把平台从供应商接手过来。另从北京招聘了一个线上平台运营总监,负责线上平台的运营管理。运营需要整体考虑,除了SEO、EDM等线上推广手段,平台的运作还需要与线下紧密结合。新来的线上运营总监,在推进中遇到了不少阻力,加入公司不到三个月就离职了。
老杨对钟强的这些理念是持怀疑态度的,感觉有些虚,并私下做了一些调研,由于短期内很难判定,就由着钟强去做了,看得出来,老杨并不喜欢钟强。
3.1.2 钟强第二件事情是负责展厅的搭建。
他亲自抓展厅的设计和布局,从灯箱、大屏、LED到内容的展现,多种形式充分体现出公司的运作理念。因为公司开始运营时间较短,事实上行业的转型不会如想像的那么快,客户的开发,供方的开发,线上的单品,甚至是产品展示图片的拍摄和介绍以及多语言的翻译,都需要沉下来一步步走,真实的订单数据甚至不足以支撑宣推。为了配合更好的宣讲,大屏上动态刷新的数字,使用了一些小技巧。集团董事长对这个展厅很满意,要求各子公司的领导来参观学习。
3.1.3 钟强第三件重要事情融资。
集团董事长虽未直接参与公司的运营,但老杨每次从集团开会回来,都会带回来集团董事长的指示。伊端国际在全球市场的布局,供应商开发全面开花,海外仓的铺设,线上平台的搭建,每一块的业务都需要大量的投入,伊端国际从成立时的100多人,快速扩张到近500人。然而人员的扩张,并没有带来收入的增长。
在钟强加入公司后4个多月的时候,按照他敏锐的政治嗅觉,他认为集团董事长最大的问题是缺钱,所以以他的判断,只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能赢得董事长的信任,自己就稳了。于是他决定把主要经历放到融资上,然而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期间钟强跟团队接触了几家银行和投资机构,在实际的融资阶段,资本还是相对慎重的,基本接触后,就没有下文了。这件事情对钟强的信心打击还是比较大的。
3.1.4 第四个事情钟强推动文化上墙。
钟强了解集团崇尚奋斗者文化,也为了能够展现表达自己的管理策略。钟强打算总结出一些短小精悍的句子,在公司前台,办公室,会议室等张贴。进公司墙上到处贴满了标语。对于钟强的这个做法,很多员工会私下议论,觉得形式大于内容,甚至认为有作秀的成分。这件事对钟强产生负面的影响。
副董事长钟强是从上海过来的,到北方生活有些不适应。CEO对钟强生活上特别照顾,有时候会从家里带些特产,会煮粥,煮饺子等。这让初来乍到的钟强觉得特别暖心。两个人因此就走得特别近。开始CEO老王对钟强的一些思路和做法是全力支持的,譬如文化上墙老王就出力不少。老王本身学历不高,但是人很聪明,能干,“比较会来事”。当时跟着集团董事长摸爬滚打起来的。集团董事长让老王担任伊瑞国际的CEO,因为老王是原来集团的负责供应链的,有些供应商关系,让他分管供应商开发,是希望他能够在这方面有些突破。然而线上供应商的开发和线下有很大的差异。为了能尽快满足客户的需求,是需要供应商提前备库存,然而库存周期需要多久,完全需要看销售订单的情况,而新供应商的开发时,需求完全不能预测,供应商不愿意备货的,尤其是货物如果备到海外仓,基本上就没有再退回的可能了。供应商觉得这个模式风险较高,不愿意参与。老王在工作上遇到了的阻力,工作成效不大,钟强就会帮老王出一些点子。其中公司全员供应商开发,就是钟强的主意,各部门对这个做法有诸多微词,专业供应商开发的都做不好的工作,这些非专业部门做的成效就可想而知,但是这个做法转移了焦点,帮老王释放了压力。钟强说他会尽力提点老王,帮助他。“我跟CEO是好兄弟”,钟强经常跟公司其他同事这么讲。
“钟强跟老杨在办公室又吵起来了”
“听起来吵的很凶,拍桌子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糟。老王对钟强, 其实并没有像钟强认为的表面上的那么好。老王对钟强也一直在观察,或者说代表集团在考察。因为走的比较近,除了工作上的,生活上的了解也更深入,钟强的一些缺点,老王了解得也比较清楚。
钟强一直认为老王业务能力一般,名牌大学毕业的他似乎从心底看不上老王。“老王没啥思路,还不是我让他咋做他咋做”,有时候他跟同事聊天的时候不自觉地会表达这个意思。过去几个月的合作,让他形成了一个错觉,认为老王会对他言听计从。这些话很快会传到老王的耳朵里,老王的心情显而易见。
随着时间的推移, 老王慢慢失去了对钟强的耐心,对钟强的一些做法公开表达自己的看法,两个人的隔阂也慢慢的开始拉大,由好朋友成了对手。两个人闹翻了,老王一直筹备让钟强离开。伊端国际的人力老何,是老王的铁杆,当时加入伊端国际,就是老王把他要来的,这对钟强非常不利。他们等机会,等钟强试用期评价的机会,他们已经明确确定会跟集团董事长建议不会让钟强留下来。
叶鸣是南方人,来了之后不久,就开始过敏,脸上起了一些疙瘩。“可能是水土不服”他说。叶鸣是科班出身,做事情有板有眼,有套路,有方法。品质检验、仓储建设、国际物流业务流程的梳理及团队搭建都做的相对扎实,充分体现了他在业务方面的专业能力。但似乎感觉很难进入伊端国际的圈子,叶鸣内心对钟强的很多做法并不认同,但是他会放在心里,也不会去讲,恪守者自己的边界,把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情尽力做好。然而集团领导和老杨、老王他们对他的评价并不高,觉得他站得不够高,视野不够开阔。叶鸣在这边干的并不开心,他计划干满这个试用期,就回上海。跟钟强一样,到期也没有转正,对公司的这个决定,他自然接受。
钟强和叶鸣注定是传统企业互联网转型中的过客,相对于业务转型更难的是企业原有的惯性,和核心团队的思维模式转型。集团董事长对老王在伊端国际的绩效是不满意的,一个月后,把老王从CEO降职为供应链总监,人资老何也被离职。董事长把亚太区销售副总裁丁*从海外调回来,担任CEO,丁*是80后,心态开放,有魄力,伊端国际开启了一个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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