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暴力案例（津云关注）

　　2018年，张婷开通抖音账号，发布视频讲国学、讲历史，讲自己的人生历程，慢慢的，张婷“火”了，逐渐积累了近千万粉丝。

　　博士学位、大学任教、千万粉丝，长相甜美，跟很多人相比，张婷似乎是人生赢家。

　　但在“千万粉丝美女博主”光环的笼罩下，张婷备受网暴煎熬，她决定起诉网暴者。张婷起诉抖音平台公司的网络侵权责任纠纷案将于8月中旬开庭。

“这一次，我决定不再忍耐”

　　张婷的抖音账号为“相宜”，现有粉丝近900万人，账号内目前有100多个视频作品，视频作品多为推荐书籍、纪录片，讲历史故事、旅游体验、心情分享等。

　　“相宜”的账号介绍中显示：“工科博士、大学老师，热爱历史文化，工作之余分享正心正念，对待网暴会坚定走法律程序，报警和起诉，终会有结果。”

　　“这一次，我决定不再忍耐。”张婷说，网暴给她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和影响，“如果不能从这种终日不安的状态里走出来，回归正常轨道，我的工作和生活就全毁了。”

　　2022年8月中旬，张婷起诉的网络侵权责任纠纷案将要开庭。张婷的起诉书显示，抖音平台用户“某农场”以直播和短视频等形式长期、密集、持续、不定期发布侮辱、诽谤张婷的信息己超过1年，相关信息在网络上快速传播，造成恶劣影响，导致不明真相的网友被煽动对张婷产生负面评价，使作为高校教师的张婷的社会评价降低，且遭受到严重的网络暴力，精神遭受重创。

　　张婷提出了判令抖音平台公司赔偿经济及精神损失30万元；披露用户“某农场“的真实身份信息；删除“某农场“发布的侮辱、诽谤张婷的侵权信息；抖音平台发布致歉声明并保留90日等诉讼请求。

　　张婷表示，她决定拿起法律武器，起诉网暴者，并公开自己成为“网红”的经历及被网暴的过程，让社会关注到网络暴力。

女博士做自媒体

　　张婷出生在陕西西安的一个农村家庭，在张婷的记忆中，在她中学时代，父亲白天打一份工、晚上打一份工，生活比较困难。大学四年，张婷靠助学贷款完成学业，业余时间做家教、超市促销员，打零工赚取生活费。张婷聪明又刻苦，完成了硕博连读，硕士期间，她去陕西历史博物馆做讲解员，做庆典主持人，“一直都是很拼的状态，想着读完博士能有好的工作和生活。”

　　平静的生活中，张婷无意间进入了抖音世界。

　　张婷在抖音平台的第一条视频发自于2018年10月1日，视频中，张婷面带笑容，朗诵了一首诗，祝福祖国繁荣富强。张婷介绍，录制这段视频完全是个偶然。“就是刷到一条抖音视频，是一个朗诵组诵读了祝福国庆节的一段话。当时身边也没别人，我就跟着拍了一段视频，发出以后没当回事。”

　　张婷没想到这段视频竟然获得了31万点赞量，“可能是正好赶上了国庆这个时间点，也可能是视频里我情绪饱满。”从此之后，张婷开始陆续在抖音上发表一些视频。

　　从本科到博士，张婷学的都是工科，但她一直对人文历史有浓厚兴趣，加上曾经在陕西历史博物馆当过三年大学生讲解员，张婷发布的视频便从陕西的文化历史讲起。此外，张婷也会在视频中分享正能量，讲一些国学、建筑学知识等。“比如我最近比较关注学生就业困难，就会聊聊这个问题；看到一本好书，拍视频把书里对的内涵分享出去；看到什么想到什么有价值有意义正能量的，就拍一拍。”

　　张婷的视频更新一直断断续续，有时一周更新两三次，忙时几个月也不更新。从2018年10月到2020年12月，张婷的粉丝数量慢慢从10万增长到了200万。

　　“我觉得还是内容重要，我发布的大多是知识内容讲解。”张婷说，她拍摄视频都是利用闲暇时间，没有团队策划，都是用最简单的口播形式来展示，内容也比较随意。

最初被网暴：息事宁人

　　张婷真正的“爆红”，是在2020年博士毕业的那一年。

　　张婷说，2020年12月，她拍了三四个视频，讲自己靠勤工俭学、助学贷款念书的事情。“从大学一路走来，我在学业上还算顺利，但一直勤工俭学，过得也很辛苦。我2015年开始读博士，靠着奖学金、助学金和打工兼职，硕博连读花了整整7年时间，其中很多困难是别人没法想象的。”

　　张婷通过视频分享自己的心情和经历，这几段视频一下子爆火，点赞量最多达到几百万，不到一个月时间里，张婷的粉丝量从200万飞涨到了近1000万。

　　张婷没想到，被关注度越来越高的同时，开始有一些自媒体帐号质疑、攻击她学历造假，“相宜博士学历”的话题很快就上了抖音热榜。

　　“有人质疑我的博士学历是假的，说我就是个演员，背后有公司包装，助学贷款、求学经历全是胡编乱造。” 张婷说，有的博主开始批评她的长相、声音，说她整容了，说她是“野模”，有人开始通过评论和私信辱骂她；接着就是人肉搜索，网友把张婷的学校名称贴了出来，甚至把她当时博士论文的题目、博士答辩的公告、发表过的学术论文都发了出来。

　　面对网暴，张婷当时选择了息事宁人，“有一些人以抖音账号流量谋生，谁火就蹭谁，但我自己希望息事宁人，等着这波人自然散去。”

　　2021年1月，张婷在一个视频中晒出了自己的学位证书，在抖音热榜上挂了两天的舆论就此平息了不少。

网暴持续一年多

　　张婷以为学历风波已经平息，没想到，网暴却没有停止。

　　“有一个博主每天晚上开直播，和几十个网友一起在直播间骂我，一直到凌晨，甚至2021年春节期间都没停止过。”张婷说，她跟该博主“某农场”没有任何交集，也从没见过面。“非要说有什么过节的话，可能是她发视频跟风诋毁我时，我的粉丝和家人朋友曾经举报过她的视频。后来，抖音官方不光下架了她的视频，还将她的帐号封禁了一个月。”

　　张婷当时博士毕业正在找工作，网暴给她造成很大的精神压力，她去医院看病，被诊断为重度抑郁。为了远离网暴，从2021年1月起，张婷暂时退网，不再更新抖音，也不去看网上信息。

　　张婷说，她没想到，“某农场”不但没有停止网暴，还通过其他方式对她进行“骚扰”。

　　张婷介绍了几次被“骚扰”的经历。2021年年中，张婷入职西安一所大学的建筑工程学院，“某农场”向张婷现单位进行举报。“她以我未取得教师资格证，不能称作大学老师为由，举报至陕西省教育厅，教育厅下函至学校要求解释说明。她不知道高校教师资格证不同中小学，必须是先有大学教师身份，才有资格考取教师资格证，高校教师资格证不对社会公开开设。”

　　2022年7月，“某农场”报警称张婷要自杀，民警辗转几个小区联系到张婷后才知道是一场闹剧，张婷又对“某农场””报假警”一事进行报警，此前正在办理中。

　　还有，“某农场”将张婷三年多的100多条视频，一条一条逐字逐句分析找错误失误的点，并以此为由举报至张婷的学校、陕西省教育厅、信访办，要求对她进行处罚。“学校回复视频整体内容和风格是弘扬正能量、传播优秀传统文化，不是写文章做学术，口语性的表达错误不用上纲上线，但她仍不罢休，甚至在学校回复的邮件、电话中威胁学校必须处理我，学校和相关部门都无比无奈......”

　　张婷介绍，一年多以来，她写过不下30封情况说明，“刚入职时，同事、领导都挺看好我，但她反复举报和折腾，大家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转变。”张婷说，作为一个刚入职不久的教师，虽然经过她屡次解释、写情况说明，工作没有受到实质影响，但给学校带来了很多麻烦。

　　对于被“某农场”网暴的原因，张婷表示不解，“我不认识她，没有任何交集，这种网暴行为过分了。”

　　发稿前，记者在“某农场”抖音账号上看到了一段以“分享我实名举报的1千件事”为名的视频，视频中，“某农场”介绍了她对张婷穿着二级防护服监考视频的举报情况，“防护服应该先穿哪个部分，再穿哪个部分，如果程序乱了，会出现感染源，我看张婷把防护服程序穿错了，我就实名向她学校举报了。”

　　“某农场”还在该段视频中表述，“他们学校回复，发自媒体短视频是张婷的自由，学校向张婷核实，防护服没穿错，你们学校和张婷是卫健委吗，你们说了算吗，这事不该找专业人士核实吗，那么大的事情，这个事情我还会进行反映，大家等我结果。”

　　“那段视频拍摄了穿防护服的一个过程，并不是最终呈现的穿好的状态，她又是断章取义，说违规穿戴防护服，学校已经予以解释回应，她还不罢休。”张婷说。

用法律制裁网暴

　　“我没有做错什么，摊上这样的人和事，我很无辜，也很无奈。” 张婷说，不管是在就读的学校，还是现在工作的学校，她和校方原本都想息事宁人，“忍着不说话，就过去了”。

　　但是这一次，张婷决定不再忍耐。

　　“近年来，网络暴力悲剧层出不穷，使很多网暴受害者苦不堪言，精神备受摧残，抑郁、焦虑甚至被迫自杀。”张婷表示，据她了解，“某农场”不仅针对她，也对其他人进行网暴。“网暴严重影响网络环境，应该用法律的武器制裁这种侵权或违法犯罪行为，也希望能引起社会关注，共同扼止网暴。”

　　2021年8月，张婷报警，公安机关以“被诽谤案”受理案件。2022年1月，张婷委托律师向北京互联网法院提起诉讼。

　　张婷的代理律师周兆成也曾代理错换人生28年案、刘学州被网暴致死案等案件。“由于本人代理案件的原因，见证了很多案件当事人遭受的‘网络暴力’伤害。”周兆成律师认为，“网络暴力”是当今互联网的新生事物，当前“网络暴力立法”并不完善，所以，司法机关对“网络暴力”违法犯罪活动打击力度不够，从而导致“网络暴力”事件层出不穷。

　　周兆成律师证实，2021年10月17日，北京市公安局通州分局已经就张婷“被诽谤案”进行了刑事立案，目前案件正在侦办中。“公安机关能够积极介入打击网暴违法犯罪行为，体现了互联网生态治理的加强，希望通过张婷被网暴案的维权，给网暴受害者提供一个全新的维权案例。”

津云新闻记者 劳韵菲